两坛长安佳酿拍开泥封时,酒香惊飞了老槐树上的枯叶。
陈远的手稳得可怕,可酒液倾泻而下的弧线却在空中碎成珠泪。
一滴酒溅在拨浪鼓上,那歪斜的笑脸突然鲜活起来。
他说过,再回来时,会带一坛真正的长安酒。
他没食言,他们却食言了......
陈远就这样,低着头,一步一步走过每个坟头。
醇厚的酒香混着焦土味弥漫开来,像是点上了最后一炷香。
“书呆子...你骗人...”
蒙统突然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抠进坟土,“说好要教俺识字儿的......”
他的指甲翻裂开来,鲜血渗入黄土,却还在疯狂刨挖,仿佛
“你出来!出来啊!”
典韦的双戟哐当落地,这铁塔般的汉子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学着蒙统的样子跪下,用额头抵住坟茔。
古铜色的后背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让他哭。”
赵云按住想要劝阻的张辽,龙胆亮银枪插在蒙统身旁。
蒙统嚎啕大哭声中,两面黑红大旗缓缓降下时,发出撕裂般的声响。
那两面本来雪白的大旗,在经历无数次厮杀后,旗面上“报仇”、“雪恨”四个字已经被血污浸透,隐隐泛着磷光。
吕玲绮默默解下红绫,系在残存的半截旗杆上。
那抹红色在灰烬中格外刺目,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看这个!”贾诩的声音突然响起。
枯瘦的手指从焦土中拈出半支羽箭,箭尾的白马纹章清晰可见。
太史慈的镔铁枪瞬间抵住那支箭,枪尖与箭杆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荀攸猛然拂袖,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愠色:“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陈远手中的两个酒坛终于空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到中央,缓缓跪在地上。
这里,埋葬着他全部亲族!
霎时间,全军肃立。
郭嘉解下腰间酒葫芦,洒向坟头,并州狼骑翻身下马,低头默哀,连最年轻的士卒都懂得摘下头盔。
只有蒙统还死死抱着坟茔,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在背后响起。
太史慈猛然抬头,背上的短戟已然在手。
“有骑兵?”高顺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求见怀侯!求见怀侯——!”
只见两匹快马自北狂奔而来,马背上人影浑身浴血,甲胄破碎。
为首之人右臂齐肩而断,仅用布条草草捆扎,鲜血早已浸透半边身子。
另外一人的背上插着三支箭矢,箭尾的白羽在马背起伏下簌簌抖动。
典韦像拎小鸡般将他们提到陈远面前时,断臂的那个突然抽搐起来:“可是怀侯?阳乐...求...”
“辽西太守...公孙康大人...”另外一人吐出满口血沫,“阳乐县被围月余...粮尽援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