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虎鲸的彩虹 06
贺美娜与钱力达在婴儿房里叽里咕噜地说悄悄话。玄关处的对讲机滴滴地响起来,她猛地擡头。
钱力达观她神情,笑道:“贺美娜小朋友的家长来接了。”
贺美娜道:“乱讲。”
钱力达又道:“希望你们好好的。”
贺美娜道:“一定。”
钱力达欲言又止。
贺美娜道:“力达,你是不是有话要嘱咐我?”
钱力达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说多余。不说了。”
贺美娜道:“我现在很开心。听见铃声时更加确定。”
钱力达自言自语:“等会儿叫张家奇进来扫扫。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贺美娜笑了起来。没一会儿,门铃声,脚步声,开门声次第响起;然后是张家奇标志性的大嗓门:“啊呀,这么客气干什么。还带一束花上来——”
紧接着他哈哈大笑:“怪我,怪我好吧。怪我自作多情。”
贺美娜自婴儿房走出来,对着站在玄关,手捧一束睡莲的危从安笑:“来啦。”
危从安也笑:“来了。”
小情侣就是这样目中无人,四只眼睛一旦对上,周围啪一声,全成了背景。
背景里传来一把声音:“进来坐一坐?”
危从安道:“太晚了,不坐了。下次再约。”
贺美娜换了鞋子,双方告别。张家奇将小情侣送至电梯口。危从安问:“你们这里除了正门还有别的出口没有?”
张家奇告诉他东门九点之后只供行人进出。进了电梯,他自然而然地揽上了她的腰。她仰起头来看他,又伸手摩挲他的下巴。
因是晚上,他下巴生出一层薄薄的胡茬,触在手上有点痒,又有点麻。
“怎么不太高兴?”
“这么明显?”
“不明显。第六感罢了。”
“等会儿我们从东门出去,搭的士走。”
贺美娜温声道:“好呀。”
危从安道:“你不问为什么?”
贺美娜笑笑:“你想说自然会说。”
她低头去拨弄睡莲的花瓣:“这花哪里来?没开就这么美,开了还得了。”
危从安道:“在后院拔的。”
贺美娜嗔了他一眼:“你也是好事多为。”
危从安道:“没有抽他的烟,又拔了他的花,我出来的时候,我爸一定要跟着。刚才在车上吵了一架。”
原来如此。
贺美娜想了想,道:“他如果不知道我存在,当然就不见了;如果知道,还是见一见的好。这么一走了之,难免认为我没有家教。”
她温和地问他意见:“你认为呢?”
危从安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少时性格孤僻狷介,从来没有人敢说他来自离异家庭,毫无家教,只赞有个性。所以他不能明白西城区出身的女孩子,一旦有什么不符合社会规则的举动,一顶“没家教”的帽子就会扣下来。
“他知道。”
贺美娜默然;过一会儿,她耸耸肩:“谁叫你说漏了嘴呢。”
危从安道:“不是我说漏嘴。是他叫我去相亲。”
贺美娜老派地说:“父母这样做,全是为了子女着想。”
话还没说完,她腰上一紧。危从安紧紧地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听起来似乎有一段隐情。”
男朋友太聪明了不是一件好事;贺美娜只得坦白:“我刚回来的时候,我妈给我在婚介所报了名。不仅如此,她还到处打电话帮我牵线。”
所以你看,可怜天下父母心。
危从安难以置信:“你去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去相亲了?”
贺美娜实话实说:“没有到那一步。中间人给我发的第一条短信是请于某月某日某时带上研究生毕业证和学位证去某某公园见面,好让男方亲友团验明正身。我嫌麻烦,婉拒了。”
婉拒之后对方又联系过几次,她没有搭理。这些就不必说了。
危从安又问:“对方是什么人?告诉我。”
贺美娜道:“这可不是你会问出来的话。太没有风度了。”
危从安道:“我不要风度。我要你回答我。”
贺美娜想了想,道:“九代单传的公务员?我不知道九代单传是指他的性别还是职务。”
她真有做冷面笑匠的潜质;危从安笑了起来,又问:“不麻烦的话,你去不去?”
贺美娜笑道:“不去不去。总还有别的借口。”
危从安道:“譬如说?”
贺美娜看着他的眼睛:“譬如说我会列出我对男朋友的要求。凡有一条达不到就不必见了。”
危从安道:“什么条件?”
贺美娜道:“第一,要白。第二,要帅。第三,早上光脚量身高要有一米八七,多一公分少一公分都不行。第四,左眼角近视。第七,要有胸肌,腹肌,还要有很好捏的屁股。”
危从安听到第三条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配合地说:“嗯,不客气地说,其他的条件我都还勉强够得上。可是一定要长得白么?像我这样又黑又丑,不就衬托出贺大小姐又白又美?况且我们美女与野兽的搭配走出去,大家都会说这丑男人一定有点本事,否则美人不会心甘情愿陪在他身边。我的虚荣心将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贺美娜笑得弯下腰去。
第八,要时常能逗得她大笑。
第九,他要叫危从安。危要平安。丛要平安。一家人都要平平安安。
危峨和老庹站在车外抽烟。
危峨道:“看见了吗?孩子太有出息了也没用。完全不听话,还要把你气个半死。”
老庹道:“慢慢来。”
危峨道:“不过我在他这岁数,也犟得很。要等到了我们这年纪,才明白家长苦心。”
老庹笑笑,不语。
危峨扔了烟头,碾一脚:“这里有几个出口?”
老庹道:“现在担心只怕有点晚。”
危峨道:“我不信那个女孩子这样没家教。”
没错了。所有令家长觉得痛心疾首的行为统统都是纯洁无瑕的自家孩子被旁人带坏。
危峨给危从安打电话:“你在哪里。”
他听见儿子声音中带着笑意:“您擡一擡头。”
危峨擡头,见一对光彩夺目的小情侣手拖着手走出小区大门,正向他们走过来。
他见过儿子之前的女友,便免不了心下做些比较。眼前这位高挑纤细的女孩子虽然没有尚诗韵那种惊人的美貌,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清雅娴静的书卷气,怀中又抱着一束睡莲,愈发衬得她清丽脱俗,气质出众。
非常漂亮此刻得到证实。
他赞许地看了一眼走至近前的儿子——这小子,确实有眼光。一个两个,都是美人。不过对于危峨来说,自己的儿子就是配下凡的仙女也足够。
危从安道:“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贺美娜。这位是庹叔。这位是——”
他说:“硬要搭顺风车的老头子。”
他可以打趣,贺美娜不能轻狂。她落落大方地问好:“庹叔好。危伯伯好。”
危峨爽朗地笑,坦荡表明身份:“贺小姐你好。我是危峨。危从安的父亲。搭个顺风车,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目光锐利,毫不掩饰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冒犯地凝视着贺美娜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贺美娜没有躲避他的目光,礼貌道:“是我打扰了。”
老庹打开车门:“贺小姐,请上车。”
贺美娜道:“谢谢。”
危峨对站于一旁的危从安道:“怎么,要我替你开门才肯上车么,少爷?”
危从安道:“不必。受不起。我怕天打雷劈。”
他绕至另一边上车。
危峨道:“我以为你会从其他出口离开。”
危从安道:“她劝我不要那样做。”
危峨意外地挑一挑眉。
四人陆续上车;危从安打开后座中间的小冰箱,对贺美娜道:“这两瓶油松茸是你的。”
“哇,谢谢。”
“据说配白饭就很好吃。”
“好,我来找食谱。明天晚上试一试。”
“请多煮一点米。”
“我打算用来配丝瓜面。”
“请多下一点面。”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危峨回过头来:“从安,趁现在把另外两瓶送到你妈那里去。免得你忙起来忘记了。”
危从安只看着父亲不说话。危峨又道:“贺小姐,你说是不是?况且从这里开过去并不远。”
他笑着说:“难得人齐。”
贺美娜闻弦歌而知雅意,温和道:“我都可以。”
危从安问贺美娜:“你累不累?”
贺美娜想了想,微微一笑:“你希望我累,还是不累?”
危峨听见了,愈发觉得这女孩子不似尚诗韵那般骄纵,进退有度,大方得体。
非常聪敏此刻也得到证实。
他听见儿子问她意见,十分尊重:“那索性今天晚上都见一见,好不好?”
她说:“好呀。”
危峨道:“你打还是我打?”
危从安道:“我来。”
接到危从安电话时,丛静正在办公室撰写演讲稿。格陵大学下周三至周五举办青年英才论坛,旨在向全球招募青年研究员。她作为图书馆学分会场的主席,需做一个十五分钟左右的大会发言。
儿子的来电对丛静来说并不出奇。外婆年纪大了,听力不好,反应也慢,所以他有时会打给丛静,有事说事。
母子老死不相往来,那是戏剧冲突,不是现实生活。
电话里他说要送点东西过来。丛静道:“好的。我在办公室。”
她现在已经可以昂首挺胸地接受儿子的所有好意。
反之亦然。
大家都是俗世中人,到了这个年纪应当坦承自尊以及为人处世的态度其实与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息息相关。母亲不给九岁的儿子开门,又或者儿子十八岁时为了躲避母亲跑到钟塔上去,这种激烈且幼稚的行为,在他们身上已经不会再发生。
但彼此关系好像也很难再推进一步。
危从安道:“我没开自己的车。没有电子通行证。进不去学校。”
丛静听见那头有前夫声音,忿忿不平:“我的车进不了格陵大?开什么玩笑。”
危从安道:“没有通行证,开坦克都不行。不过可以飞进去。”
他说:“或者捐款试试。”
为维护安静祥和的教研环境,自两年前开始,格陵所有学校和科研院所均安装了“一人一闸”,“一车一杆”的智慧校园系统,社会机动车辆需要由学校内部教职工代为申请通行证才能进出。但有钱且上了年纪的人总觉得自己有双重保证,应该在这个世界来去自如,呼风唤雨。
丛静早已习惯于用一种平和宽容的心态去看待前夫的浅薄无知。
“去斯蒂尔见面吧。”
她和儿子有时会约在那里交接或者交涉,由老友窦雄做一些饮品给他们喝。他退休后很乐意到处去找茶叶和咖啡豆,烹制出来的茶和咖啡堪称一绝。
私底下他最擅长的其实是调鸡尾酒。
危从安道:“窦叔在吗?”
丛静道:“今天周末,客人多,他应该会呆到打烊。你们几个人?喝什么?吃什么?可以预先点好。”
危从安道:“四个人。请窦叔帮忙准备一杯甜热饮,三杯常温。其他都不要。”
他停了一下,说:“我女朋友也来。”
丛静愣住。
她刚在八十分钟内写完了一篇两千五百字的演讲稿,洋洋洒洒,旁征博引,庄重严肃之余又不失活泼幽默,很适合在青年论坛上做开场发言。
不仅如此,她还经常应邀参加各种访谈节目,面对观众的临时提问,能够不慌不忙,侃侃而谈。
但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去接过这条只有短短六个字的橄榄枝。
最后她说:“好。我来安排。”
丛静挂了电话,离开办公室,驱车前往斯蒂尔。
窦雄在店里。
常来斯蒂尔找客人化缘的一只小貍花,前几天受了伤。丛静来时,窦雄正坐在门口台阶上用一支一次性喂药器给它喂药。另有几只流浪猫在他身前蹲坐成一圈,脖子伸得很长,行使监督职责。他不必擡头,只听脚步声和猫儿喵喵声便知是丛静登门。
他一边喂药,一边随意地问:“来了?喝什么?还是洛神花茶?”
丛静道:“你先忙。”
他伺候完貍花,才擡起头来,端详着面前这张脸,笑着说:“有什么喜事?很少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丛静摸了摸脸庞:“很明显么?我要一杯适合女孩子的甜热饮,还要三杯常温饮料。从安和他女朋友很快过来。”
窦雄的惊讶并不比她少:“他主动带女孩子来见你?我印象中这是第一次。”
丛静笑得一对褐色大眼眯起来。她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笑起来尤为明显,是自然老去的证明:“没错。第一次。”
窦雄放下猫,站起身,一扬手将喂药器扔进了三米外的垃圾筒:“我马上来做。”
他去做茶;丛静坐在门口等待。那些猫与她熟不拘礼,或坐或卧地陪着她。
窦雄拿了一杯洛神花茶过来:“边喝边等。”
丛静双手接过,笑道:“谢谢。你总是这样周到。”
窦雄道:“你不嫌我多事就好。”
她想起刚才那只受伤的貍花,问道:“那个学生找到没有?”
“找到了。”
“幸好被你喝止,不然这次虐猫,下次只怕要伤人。”
“既然看到,不能不理。”
“你已经尽力。接下来就看校方的处理了。”
“他将接受校方提供的心理干预服务,每周两次。说来好笑——辅导员叫他来办公室一趟,他一看到我转身就跑,结果摔了个狗吃屎,手背刮了好大一条口子,疼得哇哇叫。”
窦雄说:“原来他也知道这样很疼。”
格陵大学的南门正对着格陵理工大学的北门,中间隔着一条四车道,被两边青葱学子戏称为“楚河汉界”。许多私家车和公交车在这条楚河汉界上开过去开过来,放下或者接走一些学生。夜幕下,一南一北两座校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这正是大学所特有的生命力,蓬勃,无穷。
危峨的库里南从楚河汉界的尽头出现,打了灯从对过转向,停在斯蒂尔门口。
丛静站起身——奇怪了,作为一名经常获得“格陵大学年度十佳教师”称号的二级教授,她得到关于“教姿教态”的最多评论是“仪表端庄”和“亲切大方”,此刻却不知道一对手臂应该摆在哪里比较好。
危从安先下车,对她挥一挥手以示意,又绕过来开车门。车门打开,先是一只手伸出来,放在他手里,然后露出一张俏脸,一双眸子在夜里亮若寒星。
女孩子牵着危从安的手下了车。她穿一件鹅黄色的丝质衬衫搭一条深色阔腿裤,腰肢只有盈盈一握。整个人姿态纤弱,飘然若仙。
啊。终于有人降服了他,叫他心甘情愿地侍奉左右。
有些浅薄的中年女性,看到自己伺候长大的儿子又去伺候一个陌生小姑娘难免不快。但跌宕人生总结出的智慧告诉丛静,尊重和支持孩子的选择才是最好的祝福。
爱屋及乌,她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仿佛从《洛神赋》里走出来的女孩子。
她笑着迎上去,待到近前,危从安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贺美娜。”
贺美娜笑着问好:“丛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曾经上过您的课。还在您家蹭过饭,很多很多次。”
眼前的倩影和记忆中穿红斗篷的小女孩重叠起来。丛静又惊又喜:“啊,是你!我记得。我记得你在作文里写过被外星人绑架,还写过‘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这种耳熟能详的歌词从老师不会被大众记忆带着唱,而是自然流畅地说出来。贺美娜佩服得五体投地:“是我。是我。”
危从安大为吃味:“她说你就不生气?”
“丛老师没有取笑的意思。”
“我也没有。”
贺美娜只是笑;危从安原本假装绷着脸,见她笑,便也禁不住地笑起来;丛静一时间只觉得人生惬意圆满不过如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贺美娜的头发,柔声道:“好孩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危从安将油松茸交给母亲;丛静道:“外婆爱吃云南的油鸡枞,做法应该差不多。”
贺美娜虚心地问:“怎么做?”
丛静想了想,道:“最简单的——你们都吃过丝瓜面。取一小撮放在上面就行。”
贺美娜大乐:“英雄所见略同。”
危峨之所以没下车,是因为夏珊正好打电话过来。他面带不耐地听那边说了半天,最后才道:“难道我去问他女朋友用什么粉底?开什么玩笑!”
他挂了电话,下车,朝他们走过去,正好听见丛静说:“……青年论坛……有空可以来看看……”
他出声打断:“丛静。是逼死皇帝的权臣多,还是扳倒权臣的皇帝多?”
“什么?你慢慢地将问题再说一遍。”
丛静口吻温和,仿佛在课堂上回答一名突然举手提问的学生。危峨便将今天下午和危从安争论的内容大略地讲了一遍。丛静听完,道:“从安是对的。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去知网搜索我今年六月发表在《历史研究》上的一篇相关文章。”
危峨道:“你说儿子是对的,那就是对的。不用再查。”
丛静又道:“你有事的话先去忙。等会我把孩子们送回去。”
危峨道:“我不忙。这位是从安的女朋友,贺美娜小姐。”
丛静奇怪地看着他:“刚才已经互相介绍过了。”
危峨注视着前妻:“那我们四个人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他竟将生意场上那种“毕其功于一役”的雷霆手段施展在生活里,想要一鼓作气搞清楚儿子新女友的底牌到底是红心皇后抑或方块三。
危从安看得透彻,当即拒绝;丛静也觉唐突:“太晚了。大家明天都要上班。以后再约吧。”
危峨还想说点什么时,咖啡馆的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位中年男人,手中拎着一个饮品杯托。
窦雄早已脱下那一身司机制服,且悠哉乐哉的退休生活令他体重增加了约五公斤,故而贺美娜第一时间只是觉得面熟;等他走至近前,她才发现是颇有些渊源的长辈,不免有些错愕于这一巧合。
今天晚上她似乎跨入了时空回溯之门,遇到一位又一位故人。
与丛静的师徒缘分,与窦雄的司乘情分,统统都是她的过去。不能这边认领,那边抵赖。
贺美娜主动与窦雄打招呼:“窦伯伯。”
她清减了不少,又换了发型,但窦雄还是一眼认出她来了,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瞥了危从安一眼。
危从安回以坦荡眼神,搂着女友肩头介绍:“窦叔,这是我女朋友贺美娜。”
丛静有些奇怪——没有介绍,她怎么知道他姓窦?但她从来不深究这种问题,对窦雄笑道:“美娜曾是我的学生,他们小时候就见过面了。”
她很自然地称呼儿子的新女友为“美娜”,亲昵的语气中充满喜悦:“你说,是不是很有缘?”
窦雄微笑着赞同:“很好。很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