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边堪称犯罪的浪费行为……”白狐心痛又眼馋地盯着打翻在地的馄饨,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慎元心脏一跳,趁着事情还没发生,小声阻止:“白狐先生,掉到地上的食物真的不能再吃了!”
出人意料地,白狐没有继续纠缠。他垂下拿信封的手,侧转视线。雪银睫毛落下又掀起,亮绿色的眸子映出了方谢谢紧握拳头的侧影。
“你想起是谁把你推下百米高楼了吗?”他一针见血地问。
咔吧,方谢谢收紧的指关节发出了爆响。他没有说话,白狐却像得到了答案一样轻舒一口气,转过身,直视方谢谢的侧脸,问: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揍他?”
“!”
方谢谢呼吸一滞,擡头迎上了白狐的眼睛。那双眼睛清而静,像深碧色的潭水,蕴藏着平复人心的力量。短暂对视间,他心里的焦急、愤怒、担忧……渐渐沉淀成了有着明确指向的决意。
深呼吸一次,他忍着全身的疼痛说出了决定。
“现在。”
“好。”
“啥?!”
“不行。”
三句答话不约而同地响起。片刻寂静,白狐和慎元的目光同时集中在了病房门口。
暴鸢站在那里,手里拎着拖把和桶。她盯着方谢谢说:“你才刚摔断了骨头,至少再给我躺一个星期,那之前哪都不许去。”
方谢谢瞳孔微缩,上前一步,急切地说:“但是,大叔已经落在他的仇人手里了!再不赶紧——”
“‘大叔’是谁?”
“我的引路者!”
暴鸢沉默了。她垂着眼皮站在门口,握着拖把的手越收越紧,害得慎元为那拖把杆捏了一把汗。但现在就算给他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吐一个字的槽。
室内空气紧绷。走廊上的话语、足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忽然。
“咚。”暴鸢把水桶和拖把扔在一旁,回身关上房门。方谢谢的眉毛顿时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第一时间感觉到,萦绕在暴鸢身周的气氛不同了。交叉的双锏在她背上反射着寒光。
她盯着门把手,淡淡地说:“我就先看看,现在的你能做到些什么吧。”
说话的同时,她的右手探向背后——
方谢谢心中一凛,劲风扑面而来。他既狼狈又难以置信地跳跃闪开,沉重的单锏砸开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击中地面,脆弱的瓷砖却安然无恙。锏触地的一瞬,暴鸢及时收力停顿,这份可怕的控制力,比她挥动双锏这一事实更能说明蕴藏在那双细长手臂中的巨力。
“等等,鸢——”
方谢谢的呼叫没起到作用。甚至没等他话音落定,钝重的存在感飞快地逼近他的脸颊。他一矮身,避开削过头顶的袭击后,反射性地转身送出回旋踢,特别嵌入铁块的鞋底撞上单锏,发出“咚”一声沉闷的撞击音。
“咝——”他倒吸一口凉气,强忍住胸腔的痛楚,扭曲的表情却仍落在了暴鸢眼里。
“痛吗?”少女的下半张脸被打横的锏遮住了,直视方谢谢的漆黑眼睛弯出了一缕冷笑,“痛就给我躺回床上!”她猛地挥起左手的另一把锏,一往无前的气势吹起了方谢谢后脑勺的发丝。
这一幕落在慎元眼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是认真的……她真的是在把谢谢的脑壳当核桃砸!
“白、白白狐先生!”他转向白狐寻求援助,“赶紧阻止她啊!这样下去谢谢绝对会、会……”
“无妨。”白狐袖手而立,绿眼睛静静映着咫尺外的刀光剑影,沉声说:“反正方谢谢死定了,不必连孤也搭上。”
“您怎么已经连名带姓叫起他来了!用得着这么快划清界线吗!”
两团银光滚过眼前,双锏犹如薄刃一般,在狭窄的空间内挥出种种灵活又精确的攻击,可沿途掀起的大风又让人清楚地意识到,那是一旦刮到就会筋断骨裂的重型兵器。方谢谢渐渐支绌,他招架着暴鸢的进攻,偶尔一擡眼,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那强烈的视线令他走神了一刹,紧接着,清晰的了悟涌进身体。他明白了她兵戈相向的理由,明白了她的矛盾,也明白了她的挣扎。沉甸甸的歉意裹住了他的心脏。
——对不起,又害你担心了。
与歉意相伴而生的,还有决意。
——但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迎着呼啸而来的锏,他弯曲膝盖,足底倏然窜起了赤色的焰苗。
一个闪身,他欺近暴鸢,足底牵出的火粉穿过双锏交错的间隙。
胸腔受伤的骨头一阵阵地抽痛,但“必须行动”的决心暂时淹没了痛楚。他擡高的右腿像斧头一样直线下劈,暴鸢避无可避,反射性地闭上眼睛——
风声息止。下劈腿不差分毫地悬停在了她的头顶。
“我会踢飞笑君子,和大叔一起平安回来的。”方谢谢慢慢放下腿。他有点紧张地望着暴鸢紧闭的双眼,直到她叹一口气,睁开眼睛,他才放心地咧开笑容,拜托道:“相信我。”
“相信一个刚从十四楼掉下来的笨蛋吗?”暴鸢冷哼一声,甩开眼前一缕乌发,不甘心地收回双锏,“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喂,你——”她忽然瞪向慎元,“你还站着干什么?”
“啊?对、对不起,我这就找个地方坐……”
暴鸢擡起下巴,微微眯紧了双眼,“你不赶紧把馄饨汤拖一拖,难道还等我去?”
慎元还在张口结舌,方谢谢就欢快地蹦向水桶,“我也来帮忙!呜——”他还没摸到拖把,就疼歪了脸。
“还是孤来吧。”白狐拎起水桶,顺手把拖把丢给慎元。慎元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被拖把杆砸中鼻子,当场发出惨叫。
实在不想看这几个白痴,暴鸢别过脸,厌烦地“嘁”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