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一来,我们通往地下搏击场的障碍就扫清了啊!”
“是这样吗?”
“当然啦,看那些人的样子就知道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
“说得有道理呢。那些人都是这里的常客,据我所知,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而且,你也说了吧——”方谢谢心情放松,双手揣在衣兜里旋转半圈,对暴鸢说:“——这可不是光凭讲道理就能通关的地方……”
他察觉不对,停了下来。因为,暴鸢正一脸紧张地盯着吧台后面,不像是几秒前还在和他闲聊的样子。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慢慢意识到,刚才的应答声不是从身边传来的,而是来自吧台后方,甚至根本不是女性的声音。
就在他望向吧台的同时,那里还在传出话音:“他们在这里吵吵闹闹,我也心烦得很,好几次差点在酒菜里下药。你一来就让他们闭上了嘴,有劳有劳,多谢多谢。”
戏弄的发言让方谢谢提高了警惕,喝道:“你是谁?怎么躲躲闪闪的!”
“哎呀,被发现啦?”千疮百孔的吧台后晃过一抹白色。
接着,那里“哗”地竖起一根白花花的长棍,棍子顶端垂落千万条好像白纸做成的穗子。风从空荡荡的门洞吹进来,白穗随风飘荡,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因为,这件东西虽然在现代生活中不太常见,可在电视剧里出镜率却很高,而且只要出场就没啥好事。
简单说就是,吧台后立着一根哭丧棒。
方谢谢吓了一跳,背上爬起一股寒意。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酒馆里,静静竖起一根哭丧棒……这幕画面真是放在鬼片里都嫌渗人。
周遭安静得像坟地,空气里浮荡着酒精和血的气味。
渐渐地,方谢谢回神了:哭丧棒不可能自行竖起,更不可能说话——肯定有人在旁边操纵它。
想到这里,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对着哭丧棒说:“别装神弄鬼了!快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哭丧棒讨好似的摇了摇,“要问我的,可是地下搏击场的事?”
“啊,没错!你知不知道怎样才能去到那里?”
“知道。”
方谢谢大喜,上前一步,“快告诉我!”
“从那扇门进去就可以了。”那个声音爽快地回答。同时,哭丧棒稍稍倾斜,顶端不知什么动物的颅骨正指着——被方谢谢踹进酒柜的酒馆大门。
方谢谢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暴鸢则握紧了锏,声音透着寒气:“这种藏头露尾的可疑人物,揪出来严刑拷问才是正道。”
“千万别,千万别。我已经投降了呀,虐待俘虏是不人道的。”讨饶声中,哭丧棒真的像白旗一样挥动起来,看得暴鸢额角青筋不断抽动。突然,她心中一凛,擡头望着正跨过翻倒的桌子走向前的方谢谢,质问:“你干什么?”
方谢谢一滞,转身说:“去地下搏击场啊,哭丧棒不是说从这里下去吗?”他指指嵌在酒柜里的门扇。
这下,暴鸢真的惊呆了,“你……真的相信那种鬼话?等等,喂,那扇门不是你……”
方谢谢却已经走到酒柜前,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拉。
门扇缓缓张开,后面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走廊。
“……!!”暴鸢目瞪口呆。
方谢谢喜形于色,扶着门乐道:“果然可以进去!你真是个好人啊,哭丧棒,刚才抱歉啦。”
“客气,客气。不过,容我冒昧发问,你这一去,是去花钱,去赢钱?”
“怎么说?”
哭丧棒耐心地解释道:“去当观众,就要花钱买门票;亲自上场,若获胜便可赢得不菲的奖金。这段时间,有个了不得的家伙一直称雄擂台。据说,打败他的人会赢到……”一个数字报出来,方谢谢的眼珠差点掉到地上。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这不是预付三年租金都绰绰有余?你开玩笑吗!”
“绝非玩笑。你即将踏入的,是天都市规模最大的地下搏击场,那里每夜都上演着以性命相博的厮杀,供花得起钱的大佬和口味猎奇的怪人欣赏,巨额赌金在观众和庄家之间流动。刚才的奖金,对那些人不过是九牛一毛。”
“真厉害啊……”方谢谢由衷地感慨,兴奋的表情却渐渐退潮,变成了笑容,“不过我就PASS吧,有要紧事得赶时间,只要能混进去就行。”
“既然如此,就只剩以观众身份进场一途了。这里的门票价格不菲,估计你们也出不起。那么,请收下这个。”
哭丧棒里飘出两根长条形的薄纸。方谢谢和暴鸢分别接在手里,只见上面空空如也,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记符号,真的就只是两张白纸而已。
“拿给里面的人看,他们就知道二位是我招待的客人。”
“喔,那真是谢谢你了!”方谢谢立刻珍而重之地将纸条收好,“那我就走了。哭丧棒,有机会一定要来‘守序善良’喝茶喔。”说着,他就迈步走进酒柜后的长廊。
暴鸢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她轻舒一口气,跟着方谢谢走向酒柜中的门扇。临进门的一瞬,忽以迅雷之势挥出左手锏。沉重的兵器轻而易举地撕开木头,在门扇上开了一个大洞,洞中露出了吧台后满地碎片的窄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本应竖在那里的哭丧棒消失了。
她失望地垂下肩膀,再度环视酒馆,破釜沉舟地进了通道。
两人都进入密道后,酒馆门前阴影一闪,赫然出现一道细长的人影。
人影立在遮雨棚下,手持一柄几乎与人等高的哭丧棒,长长的纸穗随风飘拂。他注视着吧台后的门洞,表情浸没在阴影中,难以窥测。
忽一阵疾风卷过,阴云暂开,阳光透过云缝漏进窄街。
犹如感光的机械一般,哭丧棒“哗啦”绽开,竟变作一把缀满纸穗的白伞,用更深浓的阴影裹住了人影。
光影交错间,一抹微亮掠过那人嘴角的弯弧——
——以及眼仁中苍白色的森森微光。
“一定,让我听听你们的遗言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