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匀称的节奏扩张、收缩、扩张、收缩……那副样子,不知为何竟让方谢谢想到了沉睡在摇篮里的婴儿。这层联想令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这些是……被混沌吃掉的人……?不不……
虽然那堆血肉和克拉肯一样丑陋,甚至比克拉肯更畸形,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克拉肯即使面目全非,身上还存在着活人的气息,笼子里那一堆,却完完全全是另一种层面的东西。
而且,那种东西,方谢谢并不陌生。
那是一只初生的混沌。
这个房间,就是豢养混沌的养殖场。
凭借猎人的直觉,他得出了这个答案。
后背寒意上涌,打从心底的憎恶感让他再次后退。自从成为猎人后,他曾与两只混沌对阵,一只嗜吃空间秩序,一只险些将好端端的企业搞垮,都不是小角色,却没有一只让他产生这样生理性的反感。
他不禁想,这些还没什么力量的小混沌到底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它们的食物是什么?到底吃什么才会长成这样?既然被关在这,显然不可能自行觅食,难道有人在喂……
一念未落,远处忽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鸢鸢!”方谢谢一个激灵回过神,惧意消退了大半。他毫不迟疑地冲出混沌之间,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暴鸢刚才示意的房间前,一脚踹开门——
浓烈的腐臭气如实体一般撞上他的脸,险些将他掀翻。他捂住鼻子,顾不上什么安全危险,径直冲进房间,一边叫喊暴鸢的名字一边四顾寻找她的身影。
暴鸢没找到,仿佛人间地狱的骇人图景却突入了眼帘。
这个房间,就像个使用中的屠宰场,又处处可见连屠宰场中都罕见的凌虐痕迹。大量人类的尸体悬垂在天花板下,每具尸体都瘦骨嶙峋、伤痕累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生前所受的折磨。
就在方谢谢踹门而入的时候,好几具“尸体”缓缓睁开眼睛,用空洞、无神的眼神默默瞪着他。
……等等。
方谢谢不由停住脚步。
——这些人,难道……都还活着?
震惊之下,他深吸一口气,腐臭味涌进胸腔,他却忘了去捂鼻子。视线移过一具具半死不活的躯体,忽与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眼睛的主人头发凌乱,身上满是可怖的伤痕,右腿从根部惨遭截断,断口参差不齐,黏连着腐败的皮肉和骨碴。与方谢谢四目相对之时,他微微蠕动嘴唇,声音太轻,方谢谢听不清,便上前两步。
沙哑、微弱的哀求灌进他的耳朵。
“……杀了……我……”
方谢谢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人睁着结血痂的眼睛,不断哀求:“求你……杀……了我……不然……怪物……”
又是怪物。
眼前的惨象、圈养混沌的房间、搏击场上的克拉肯、慎元的电话……一幕幕回忆掠过脑海,方谢谢隐隐感觉自己把握到了什么——某个难以置信、骇人听闻的事实……
一股颤栗爬上脊背,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谢谢!”
暴鸢的唤声再次惊动了他。再顾不上别的,他丢下苦苦哀求的伤者冲进房间深处,远远就看到暴鸢手持双锏与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对峙着。他心里紧张,加速奔跑,快到暴鸢身边时,一道黑影冷不丁从旁蹿出,与混沌之间相似、却又强烈百倍的腥气直袭他的侧颈!
“嘁。”他不耐烦地咬紧了牙关。
右脚原地旋转半圈,伴着朽烂地砖破碎的“喀嚓”声,左足划出一道陡急、上扬的弧线,逆反的后旋踢直击来犯之敌。在他预料中,这一脚即使不踹爆对方的脑袋,也要让那张脸肿上半个月。
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袭击者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柔韧性蜷起身子,避开了要害。方谢谢的鞋底陷进某种与人体类似的筋肉中,赤榴鬼火在袭击者身上灼出赤黑色的焦痕。那家伙悲鸣一声,摔在地上,迅速后退。
与此同时,方谢谢也看清了袭击者的面目。饶是他今晚已经几次三番受惊,这一瞬仍然心惊肉跳,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