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没见过……”
“你偷偷念叨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想听什么书,就今个儿一天,往后可再听不着了。”
“说书有什么意思,咱们听戏!”
“不成,戏太长了,听不完,听一半多难受,我夜里还有事呢。”
“你有什么事?”
“服侍殿下呀,殿下回来肯定要来找我的!”
“呸!不要脸、狐貍精!”
“嗯,你接着夸。”
苏妙料的不错,从宫中回来的沈瑢,当真径直来了四时馆。
只是他回来的比预料中还要晚,府里下人们都已歇下了,只月亮都高高的悬在了头顶,照着他摇晃的步子,要不是八月十五的月光太好,这模样还颇有些吓人。
魏总管提着灯笼扶着他,面带担忧:“哎殿下慢着点!要不您还是坐下,小人去叫个轿子来!”
沈瑢摇摇头,他今日是连封王带赐婚,是夜里宫宴上当之无愧的风光无二,从父皇母妃,到下头宗室兄弟,凡是见面,都要说笑一番,叫他举杯。
一来二去,难免有些喝多。
好在他亦有分寸,宫宴到了一半时,三分的醉意生生叫他装出九分,手都端不稳酒杯似的,晃晃悠悠的避过了不少,到了最后,甚至索性装着酒醉晕困,趁机歇了一刻。
只不过经这一路,咽下去的酒发散出来,才显得厉害了些。
其实他自个知道,他的心下还仍旧清明的很——
身负着一梦十年的秘密,他也并不敢真正叫自己烂醉失言。
唯一叫人难受的,便是聚无好聚、宴无好宴,应酬半晌,浊酒下肚,只叫人越喝越沉。
微醺之中,沈瑢立在墙外,却与苏妙一样,莫名的便断定即便天色不早,苏妙也一定还在等着他。
他们两个都料的不错,四时馆里四处空荡,但苏妙所住的东小院内,还是灯火通明。
刚被册妃,又遇着苏妙的生辰,府里正是献殷勤的好时候,院子里围起一半幔帐,在空地摆起月牙桌,酒菜茶果流水般样样不缺,甚至一旁还点了火盆熏香。
不知哪个的主意,正中还摆了一块五尺来长的洁白玉璧,与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
再仔细一瞧,地上还有两只白净净、毛绒绒的小兔子,当作玉兔,现在都没收起来,在地上随心跑动着,糟蹋着院里的上好茶花。
苏妙与张彩蝶两人,这小半日里,就是在这儿吃席听书,带着喜子、柳叶红儿几个连敲带打的闹了半晌。
即便不知道内情的,只看瞧着这剩下的狼藉,便已能猜到之前的热闹。
沈瑢莫名想起自己刚刚退出来的宫宴,父慈子孝,君仁臣忠,面上一派的清晏太平,鲜花着锦,可谁知道底下的阴私鬼魅,人面兽心……
只怕远还不如这小院里的惬意自在。
他踉跄一步,继续举步进屋。
“殿下可算回来了,我都快睡着了,呀,您喝多了?”
苏妙闻言出来,她的面颊眼角也红红的,一身宽松的红色中衣,鸦羽似的乌发编成松松的辫子斜斜披在脑后,在红色的映衬下,黑得黑,白得白,反而另有一番风情。
她的面上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毫无装饰,只白嫩的右足脚裸上系一根坠了银铃的精致金链,行动间,铃铃悦耳。
又纯稚又媚人。
屋里虽是暗香按着他的清雅喜好收拾出的,但叫苏妙住了这么多日,原本再是不俗的布置,也难免叫她多添了许多改变。
屋内四处皆燃着红烛,灿若白日,花瓶里淡雅的幽兰,换成开得正热闹的五彩绣球,榻上小案上摆了满当当的攒盒干果,床帐虽是花青底色,外头却也加设了一层胭脂色的宁州幔帐,四角垂下的花囊上也是石榴红,下头坠着鎏金的好梦清眠自个大字。
被褥铺盖上更是绣满了鲜艳的花开并蒂,鸳鸯并颈,金丝银线一个不落。
苏妙提过的水晶帘,已被暗香送了过来,如今正挂在暖阁的门上——
溢彩流光,竟有几分像是新婚的喜房。
正如他先前说过的,这鲜红光亮,自然与这屋子的装潢摆设并不搭。
可只是一身红衣的苏妙立在屋内,便不容忽视的,在这清雅的寝室内,添了一抹独属于她的鲜活与热闹,仿佛连一桌一椅都生动起来。
苏妙迎上去,言笑晏晏:“下头猜着殿下要饮酒,特意备了醒酒汤呢,您先坐下喝一口!”
沈瑢坐下,看着她跟着宫女们为他端汤送水,更衣净手,穿花蝶似的转来转去,分明干不了什么,却满带着要溢出来的欢喜雀跃。
直到收拾妥当,宫女柳叶带着下人们退下,只留了他们二人。
沈瑢看着她苏妙面上的笑,忽的开口:“你也喝了酒?”
苏妙一愣,一手贴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殿下瞧出来了?过节嘛,只敢少喝了一点,就小小的两盅桂花酿,不耽搁事儿的。”
“是喝了酒,才这般高兴吗?”
沈瑢眸光散散的瞧着她,许是因为醉酒,褪去惯常的君子如玉,莫名露出几分轻浮来。
苏妙莫名其妙的点头又摇头:“只酒哪里够,自然是因为殿下!今日一定是我两辈……这么久最高兴的日子了。”
沈瑢垂下眼角,似笑非笑的:“那是因为得了侧妃之位做生辰礼?”
苏妙眉眼弯弯:“侧妃是给我的生辰礼吗?那这水晶帘呢?”
沈瑢洒然:“是你的册妃礼。”
“殿下可真大方!”
苏妙便忽的笑了:“那我也有一份贺殿下封王的礼要送您。”
说着,苏妙也上了榻,忽的凑上去,贴在他的唇瓣微微张口,柔软细嫩,丁香一般一扫而过。
她舔着嘴角,纤细的小臂从衣袖中划出,眼眸动人:“殿下也饮了桂花酒?好像比府里的要强些呢!”
沈瑢呼吸一沉,还未来得及说话,苏妙已又认真道:“我今日及笄了,殿下不必等了。”
这么近的距离,苏妙未施粉黛的面庞就已贴在他的面前,桃花眸黑白分明,清澈见底,满满皆是纯粹至极的感激与深情。
“你不必如此。”
沈瑢却仿佛不敢面对这一派澄澈似的,闭目扭头:“你太天真了些,得了侧妃,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苏妙讶然歪头:“您怎的这样说?”
侧妃不是好事?这样的“不好事,”去给了苏端,给了张彩蝶,你瞧她们会不会抢这不好事打破了头?
不过要这么说的话,真打起来,端娘肯定打不过彩蝶,张姑娘一拳头过去,揍她个头破血流!
沈瑢不知道苏妙是想到了什么,叫她这样傻呵呵的偷笑。
但这模样,却叫他莫名的弯了嘴角,竟当真细细解释起来:“你从前虽无侧妃之位,却可得安稳度日。如今,我这厢开罪母妃,世人狭隘,只一句女色误人,便这不孝放肆罪名都扣在了你头上,只怕你日后再无宁日。”
说罢,沈瑢自个也是一顿。
这原本就是他一开始的打算,他在梦中所见不能言说,既要改变,苏妙的出身相貌,包括异状来历,做这个由头,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一介瘦马,他用便用了,按理,也从来不需顾忌。
都是可他这时,如何还替她解释担忧起来?
沈瑢张张口,一时觉着自己怕是当真有些醉了——
若不然,就是女色醉人。
苏妙闻言,思量一阵,也坐起身,忽的拍手恍然:“所以,殿下其实早就不愿叫荣妃娘娘事事都管着了,只是正巧有了妙娘,才有了侧妃这一桩事?”
苏妙睁大了眼睛,这么一说,才觉着事情要合理的多。
儿子大了,便是亲娘这么时时管着也要厌烦的,更何况还是养母。
上辈子她没有冒出来勾引七皇子,七皇子也没什么当回事的人,正妃侧妃,就也随意按着荣妃娘娘的意思来,
可这一回,她却偏偏冒了出来,便像是一个线头,将母子之前没提过的龃龉都勾起来了,两边一个生气、一个赌气,就这么叫她白得一个侧妃!
沈瑢沉默着,一时无言。
苏妙便只当是自个说对了,她想了想,有些担忧的看向七皇子:“那殿下不会是已经后悔了,想要废了我,与荣妃娘娘认错吧?”
沈瑢皱了眉头:“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梦中所见,对他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大,才是领旨的第一天,他便已经十分习惯自称本王了。
好在苏妙也早已习惯,闻言,便立即开心的笑起来:“那我的运气可真是好!”
她抱着沈瑢的臂膀,开心的如一只雀鸟:“妈妈曾说过,八月十五,阖家团圆,是个好日子,可惜我生在这样好的日子里,命却不好。”
“今日看来,妈妈说的也不对,我还是有运气好的时候呢!”
饶是苏妙总是叫人出乎意料,她此刻的这一番话,也仍旧叫沈瑢有些无奈:“你这人,是不知道怕不成?我如今不后悔,说不得过两日便后悔了,洗心革面,只将你这祸端交出去叫母妃消气!”
苏妙却一点没被吓着,她甚至还兴致勃勃,一块跟着假设:“是呀,就算王爷不后悔,说不得荣妃娘娘气的狠了,等我进宫的时候,干脆一狠心,将我赐死了呢?我是侧妃,也不是就能无法无天了,说不得,等到王妃过门,瞧不惯我这般冒头戳人眼珠子,再加上旁人陷害,寻个什么由头就叫我犯错,被罚,被赐死;再说不得,殿下也不喜欢我了,就听信谗言也给我一个痛快呢!”
分明是他自个起的头,但沈瑢听着这一句一句,却反而紧紧的皱了眉头。
他想一条条的反驳,告诉苏妙,进宫见母妃,他会护着,为难或许多少有些,但直接赐死绝无可能;
正妃康氏更不会妒忌寻事,他之所以挑了康家,就是因为康氏的情形不一般,是真的“省事,”她不会嫉妒,更不会在意旁人得不得宠;
至于他自个,更加不会昏聩至此,在自个的后院,随便几句谗言诬陷,便纵容旁人要了自个侧妃的性命!
但苏妙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她一刻都不停歇的把自个的死法说罢,便又伸手揽上来,毫不在意的,重新换上了明媚至极的笑。
“人总是要死的,不是明日,便是后日,您总想着日后作什么?”
“您给魏总管起名叫魏守缺,我知道的,君子守缺。”
“您是君子,甘愿守缺,我却只要求全!”
“求不到也求!求到一日,便赚到一日!”
他方才洗漱时,已脱下了蟒袍,换了一件家常的轻薄里衫,不知何时,都已被苏妙解了开去。
苏妙一面说,一面靠近,呼吸间呵气如兰,吹在耳侧,直叫脊髓都是一阵酥麻。
等到话说完时,身子便也紧紧的贴到了过来,皮挨着皮,肉触着肉。
她穿的单薄,身子微凉,但贴在他的身上,却又如火一般,丝丝寸寸,热的撩人。
沈瑢心跳猛地一停,继而又擂鼓一般,是唯有对苏妙时,才会有的热烈难耐。
他原以为,这一次,与第一次在瀛洲台里差不太多,或许会因为苏妙的欢喜更激烈、更餍足些……
但下一刻,苏妙的手指抚上来,近乎失礼的按在了他的脖侧,她贴在他的脖颈,扭动缠绕,呜咽娇笑,一下下的啃噬,留下一种尖锐的隐痛。
这不是挑逗他,是在倾泻她自个的欲。
沈瑢立即察觉到了不同。
苏妙从前的侍寝,虽也主动,却仍是服侍,是用自个的身子殷勤讨好,是为了叫他舒适快活。
但今夜,固然他也生出了快活,但苏妙,却仿佛只为了她自个的高兴。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贴紧亲吻,都是因为她自个打心底里想要这样干,甚至比起讨好他,现在更欢喜的,反而是她自个——
这感觉叫沈瑢有些被冒犯,更多的,却还是新奇。
是了,她已及笄,不需再等。
今日还是她的生辰,身为男人,纵她一二,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陶陶的醉意弥漫上来,叫沈瑢的呼吸变乱,眼神也跟着迷离。
他伸出手,放下戒备,想要伸手揽住身上的妖孽,但苏妙早有察觉般,抢先一步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要害。
沈瑢倒吸一口气,眼眸瞬间瞪大几分。
“苏妙!”
沈瑢咬牙低斥。
看在生辰的份上,他是打算容让些——
那也没叫你放肆到这般地步!
苏妙讨好的蹭蹭皇子的脖颈,还没等沈瑢放松,她便忽的又借着这个动作,翻身擡腿,压在了他的腰腹。
七皇子看起来身子单薄,但他的胸腹却结实且有力,线条流畅的叫人眼热。
苏妙松手,只脚踝的金链银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呢。”
“殿下,王爷,您乖乖听妙娘的吧。”
苏妙眼眸弯弯,眼若秋水,声声缠绵。
“咱们只看当下,只乐今朝,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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