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遵旨。”
郕王府内,苏妙独自被关在四时馆寝间内。
她的周围并没有人看守,甚至连手脚都没有捆绑束缚,就这样将她货物似的随手摆在地衣上,并不担心她会逃跑挣扎。
因为苏端娘临去前,带着两个粗壮的老嬷嬷,又往她口中灌了两口添药的酒浆。
分明是酒,可入口却不见多少酒气,反而透着一股齁人的怪甜,叫她想起小厨房里特意送来的桂花酸梅浆,只是在酸梅汤里味道要淡的多,不比此刻明目张胆。
她原本以为这是小厨房内挑出的新口味,特意奉来巴结她,谁曾想实则是袁氏与端娘精心准备的迷药,特意来要她性命。
苏妙耳畔一阵阵的嗡鸣,分明是闭着眼,也仍是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她饮了酸梅汤,刚刚被福官请进净房时,还只是隐隐手脚发软,四肢无力,头重脚轻的一个劲的往地上栽,此刻就更是干脆加重了好几倍,莫说喊人逃跑,便是想问一声真相也不能。
不过也的确不必问了,这样明摆着的事,哪里还用的着解释呢?
果真是袁氏,这样一模一样的的手笔,上一辈子和苏端勾结撑腰的,必然也是袁青青,说不得连荣妃都早已知情,只是不知道康素娥有没有牵涉在内?上一次应当没有,这一次却不一定……
苏妙的睫毛颤抖着,满心都是悔恨与不甘——
她不该贪生怕死,在一开始猜到害她的真凶大半就是袁氏时,就应该泼出命去,拉着袁氏苏端一道死的!
她怎么会觉得这一次不一样了,有了侧妃的身份,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就再没有人会如上次一般一句话要了她的性命,甚至说不得能寻到机会安安稳稳报仇,再好好过自己太平日子?
可能料到,她还没有等到机会,仇人们却已然又一次对她出了手。
谁能料到,连福官都是她们处心积虑送来的尖刀?
苏妙微微睁眼,在一阵晕眩中看到模糊的窗棱。
方才窗外还有了一阵吵嚷,似乎是柳叶寻了张彩蝶来,可也只是短暂的动静之后,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苏妙并不意外,张大姑娘再是义气,也冲不过外头的兵士。
眼前的局面,除非王爷回来,大概会察觉不对,听她解释,可是袁氏荣妃,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天色一点点沉下来,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就如同她不见丝毫光亮的自己。
果然,下一刻,门口便传来破门的动静,昏暗之中,十五明月洒进的清辉都亮得近乎刺眼。
苏妙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一双眼睛恶狠狠顶着门口的袁氏与苏端。
我早已与王爷说过,我若是有事,一定是你们两个害的,还说了死了也要苏端陪葬!待王爷回来一定会给我报仇,我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苏妙想要这样嘶喊大骂,但那混了药的桂花酒让她连一声呻=吟都无法出口。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袁青青眼中闪着快意的光亮,看着苏端娘毒若蛇蝎,却还装着一副清白模样,捂着脸故作不忍:“妙娘,奉圣人与娘娘恩典,留全尸。”
苏妙满腔激愤,喉咙都是一阵腥甜。
但看见有内侍拿着白绫一步步向她走来后,苏妙却只觉胸口一痛,换身的力气都散了大半,连这一口淤血都哽在了半空,吐都吐不出来。
白绫,又是白绫……
她想的太轻易了,就这样,一步一步,让自己沦落到了这般境地。
侧妃的身份比起侍妾来的确是天壤之别,但比起荣妃那般的贵人,却不过是略大一点的虫子,不论如何挣扎,终究也逃不过必定的下场。
柔软素净的白绸,终究是又一次缠上了她的脖颈。
“娘娘快别看了,别污了您的眼睛。”
“收拾狐貍精,这样的场面,怎能不看?”
苏妙初时还能听到袁青青与苏端的嘲讽,渐渐的,耳边却仿佛换成了似曾相识的细碎议论,模糊混乱,仿若前世,如同今生——
“啧啧,这么一张难得的脸,怎的偏偏到了这步?
憋闷,窒息,咽喉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勒断了皮肉,还要一路烧到筋骨。
“嘁,活该!”
仿佛轮回,又仿佛重现,苏妙挣扎不得,被人生生粗暴拉起,拖拽间,目光落在她为生辰特意换的新衣新裙。
大红的锦缎,上头绣的却不是年轻姑娘们爱用的花草蝶鸟,而是她特意挑出的仙鹤瑞兔,仙芝海纹——
每一项都是求长寿的好兆头。
此刻看着,却全都沦为一场笑话。
这就是她的命数,重来一次,挣扎半晌,终究都只是一场笑话,只是为了叫她再受一遭这蚀骨的痛苦。
“苏妙!”
“放肆,王爷驾到,都退下!”
苏妙眸光紧缩的眸光渐渐涣散,被巨大的绝望笼罩全身,恍惚间,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沈瑢赶来救人的声响,模糊颤抖,如在梦中。
的确是梦,已然绝望的苏妙在一片痛苦与黑暗中模糊的闪过这样的念头。
好在,是个好梦,就这样吧,想来妈妈说得对,她们这等人,就是天生带孽,生来就是受苦的,这就是她的命数。
她便是有再大的罪孽,也该还清了,漫天诸佛若有眼,这一次,只叫她安安生生的去罢,不要再受这样的折磨。
苏妙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