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立在门口恍神的功夫,屋内正收拾的柳叶便也闻声钻了出来。
好在城外来接她的宫人们不算太过严苛,还默许她带了一个柳叶。
柳叶原本就是宫中出来的宫女,还有一位同族的长辈,是宫务府的管事太监,与其它各处都算熟识,也清楚宫里的规矩。
不过干政殿到底不一样。
柳叶将苏妙迎进来在炕上安置,又将火盆拉来放到苏妙近前,忙碌半晌,瞧着四下无人,才小声问道:“主子可来了,这些人可有难为您?”
苏妙没吭声,柳叶又有些担忧道:“御前和旁的地方不一样,一群子昧心肝的东西,靠着圣人两个字,谁也不放在眼里,后宫几位娘娘来了,为了省些麻烦都敢不管不顾的,若是有什么慢待,主子心里也莫气,到底您才是主子呢,等日后殿下来了,回了府里自然……”
“哦,无事。”
苏妙这时才回过神来,不甚当回事的开口:“她们见我刚来,自然要试试能不能拿捏,我方才见了殿下,也教训了管事嬷嬷,殿下得圣人用,又知道我不是好脾气的,往后自然也不会太过分了。”
柳叶叫这一番话说得一顿。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柳叶面上的震惊也是因为这个。
主子什么时候看事这样清楚了?简直都也不像是从前那个糊里糊涂,活像只过今天似的苏妙。
苏妙回过头,看到柳叶的神情,了然的笑了笑:“怎么,这么多人和事,轮着番的教我,我便是快木头,也该长进啦!”
柳叶:“主子才不是木头。”
苏妙也笑,昂着下巴自得:“可不是,哪里有好看的木头?”
从四时馆开始,跟着苏妙近两年的宫女顿了顿,面上十分认真:“主子是美玉,外有一层灰扑扑的皮壳,旁人误会,等受了一番雕琢磨砺,便露出了内里的光彩来。”
平常的一番讨好,却叫苏妙也莫名的不好意思起来。
她双颊微红的抿抿唇,不知怎么答应,索性只说起了正事:“这里夜里是什么章程,可有人能四处走动?”
沈瑢走之前的叮嘱,苏妙还记着,总觉着最后一句“夜里小心”,定是带着什么旁的意思。
柳叶立即摇头:“自然不成,入夜宫中各处都要下匙,有宫人守门,侍卫巡视,旁的地方都是如此,圣上的住处,只会更严。”
那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听他们说老圣上不放心旁人,叫王爷管了一部分宫禁,难不成靠这个,就能半夜将她接走不成?
苏妙沉思半晌无果,也不为难自个了,只是照着沈瑢留下的原样叮嘱柳叶:“新地方,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横竖咱们白日里没事,多睡会儿,夜里警醒些。”
柳叶不甚明白,但也认真应了一声。
宫中另一头,领着圣旨的沈瑢也已换了劲装短打,身披轻甲,腰挎长刀。
他虽长于书画,被宫中赞誉君子风范,但亦是自幼习武,骑射拳脚都是练过的,如今换了披挂,甲胄碰撞之间,竟也颇有一股武将的冷冽英气。
沈瑢面色端肃,浑身不快,但好在也没有要抗旨不尊,随意出宫的意思,理好穿戴之后,也只是吩咐身旁的总管内监回府,收拾些贴身的衣裳行李过来。
圣人有恙,相王获罪,宫中上下禁卫都不许随意出门,上下勾结。承德帝派来的副将见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沈瑢要出宫,对这等小事自然也不会阻拦,只恭敬请郡王移步,令禁卫兵士们面见将军上官。
魏守缺小步出宫,一刻不敢耽搁的回了府,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等。
片刻之后,果然便等到了来为府里张姑娘送东西的魏世子,魏凤安。
听见了下头人传话,魏总管又匆匆出了小院,直到见着魏世子,才敢擦一把满头的汗:“王爷问世子,问沈兴武腿伤可好了?”
沈兴武,康王长子,圣上长孙,自打康王因为调戏苏妙,被打得瘫在床上,如今还是个活死人,他的儿子也之前上门挑衅,也被沈瑢打断了腿,一道送了回去养伤。
魏凤安不料沈瑢从宫中传回第一桩事就是这个,愣了愣方才回道:“想必是差不多,前些日子还听闻抢了当红的花魁霸回府里。”
魏总管松一口气:“王爷有令,请世子出去,务必要仗着郕王府的威势,好好气一气沈兴武!”
魏凤安简直目瞪口呆,魏总管的话却还未完:“还有,要让沈兴武知道,如今苏侧妃改姓了齐,如今也住在宫里请圣人应下身份,日后他再见着,就要恭恭敬敬,磕头叫叔母娘娘了!”
说罢,见着对方久久没能回神,魏总管还很是贴心的建议道:“沈兴武他不是才抢了个花魁,世子再去抢出来嘛,这位主儿的性子,只怕立马就能气得半死!”
魏凤安怒目圆睁:“我好容易才哄好了张姑娘!你这是不想叫我当贵府的女婿了?”
魏总管嘿嘿干笑,只是拱手:“王爷的吩咐,要世子尽快,不好耽搁。”
魏凤安瞪他一眼,半晌,却不得不气呼呼应了声,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