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夜④]
[落雪夜④]
人这漫长的一生里，能彻底爱一次就已经足够珍贵。
在被一段深刻的感情刺伤以后，更难以去爱了，这种能力似乎都因为人的自我保护机制被藏起来了。
可苏梨不想失去这种能力。
街角的咖啡店播放着这音乐，祁湛的车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恰好听到那一句“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他本也没有那么在意，只是回眸看了一眼。
临街位置的窗帘被风卷起，连带着几片棕黄色的落叶一起随了这风。
在这红路灯口，他坐的车刚好停在了这个时间里，而他也像是被困于这样的时间里，甚至想要这绿灯亮起慢一些。
苏梨跟容烨然坐在窗边显眼的位置。
只能听到店里的音乐声和这街边川流不息的行人过路的喧闹，祁湛看他们在交谈的画面，竟然像是电影里放慢的慢动作，是他的感官在无限放大。
他的视野里看见的，不过就是他们在说笑，而他坐在这车里，融入车流之中，也会随着这车流离开。
在分手后没有相见的那几年里，祁湛都没有过那样的感觉。
感觉他们离得很远。
他们的相遇和故事仿佛变成了一场曾经虚无的梦境，幻化成彩色的气泡，梦幻美丽，但也是一戳就破。
小助理坐在另一侧的副驾，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只是还在跟祁湛聊着最近的工作安排。
“哥，最近会有点忙，你这边行程很紧，几乎都是排满的哈，因为要进组，所以有些gg和杂志的拍摄提前了一些。”
前方的绿灯亮起，车开始平缓地启动
祁湛没有回眸，他依旧看向那边，似是想把这样的画面深刻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明明这秋季的太阳是温和的，但落在祁湛的眼里却突然变得刺眼了起来。
他们缓缓驶离这个路口，祁湛听小助理跟他报告着最近这紧密的安排，忽然轻嘁了一声，说：“这么多事儿？什么时候彻底不想干了，就一个都不用去了。”
小助理猛地回头看向祁湛，虽然现在祁湛的神色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知道，祁湛没有在开玩笑。
早在很久之前，祁湛其实就已经有过不想继续的想法了。
他时常觉得自己的确站在了这很高的位置，但这位置带来的关注度和忙碌，最终成为了束缚他的枷锁，祁湛不止一次提过，不止一次感叹过——
“如果依旧是个普通人该多好。”
那他依旧可以陪她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散步，依旧可以陪她去游乐场，依旧有时间在她的身边。
不会随时担心被人认出来，不会因为繁忙的工作而不能陪她。
在他们分手以后，祁湛很久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小助理全当是他们分手后，各自专注工作，祁湛也不用再去考虑女朋友的需求了，所以没有提起过。
没想到，在现在，他竟然又听到祁湛这样说。
“要是觉得太累了的话，我们可以跟公司申请一下，这部剧杀青以后就暂时休息一阵子。”小助理说。
“暂时休息。”祁湛低声道，“不也是还要回来的。”
他会坚持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以前，苏梨在看向那位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的时候，她眼神里饱含着羡慕和期待，那时候她的眼睛也像是装满了星星，很认真地跟他说——
“祁湛，你也要成为大明星好不好？”
像那个突然出现在他们小镇上的大明星一样，成为那个被所有人仰望的人。
他们被封闭在狭隘小渔村的那些日子里，也是开心的，但是苏梨永远向往着外面那广阔无垠的世界，大家都说他们出不去的，他们说就祁湛和苏梨这样的人，怎么才能闯出去呢？
可人们越是这么说，她越是想要冲破这样的束缚。
她想跟祁湛一起去看那外面的世界。
这样的渴望在大明星降落在他们的世界的那一刻，格外被放大了，苏梨看到了别人的光芒，她总是想，那阿湛也可以的，祁湛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祁湛从记事开始就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大的目标，可苏梨说，你去成为这样的人吧。
他说好。
后来他真的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存在，在那万千目光里，他唯独丢失了属于她的那一份。
可祁湛想要的，其实就只是她那一份。
如果不再被苏梨看见，那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丢失了原本的意义。
车轮碾压着枯叶。
又一片叶子被卷入车底。
即便是分离之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可祁湛此时忽然感受到那抓不住的风，忽然知觉，命运的车轮滚滚。
人无法抗拒命运。
可他觉得难过。
祁湛转过头来，闭目养神，唇微微动了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声音，也不知道在问谁这个没有回答的问题。
“你看不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