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姜
易姜从画室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很阴,带着南方城市冬季特有的潮湿感,几只麻雀在电线杆上低着头梳啄羽毛,
最近温度降得很凶,易姜怕冷,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围了一条红色的格子围巾,但小巧的鼻头仍旧被风吹得通红。
怀中用漂亮绸布裹着的好像是什么珍宝,他抱得很小心翼翼。郁时川给他的地址离美院不远,易姜步子不快不慢,但导航上那条路线缩得越短,他就越忐忑。
郁时川已经很久没有找过他了。
其实如果识趣一点的话,就应该知道这是金主在传达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的讯号。他应该拿着钱乖乖退出郁时川的生活,回到属于自己的正轨。
可易姜不太想结束。
来之前,晁泽曾经提点过他,郁时川脾气暴躁,发起火来还会动手,要他做好觉悟。易姜很害怕,怕自己会从泥潭陷入更脏的泥潭,几乎是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坐上了飞机。
直到他奔波跋涉,带着疲倦和不安,看男人从大门背后露出一张冷戾漂亮的脸。
心里揣着的那股视死如归稍稍动摇了一下。
金主脾气的确很坏,说话语气总是凶巴巴,但他却并不会提出什么让自己为难的要求,甚至那个可恶的后爹打电话来骂他是臭婊子的时候,还抢过手机帮他劈头盖脸的骂了回去。
可能他就是单纯的想骂人,也可能是后爹难听的大嗓门从话筒里传出来太吵,让他觉得烦。
但总之,在那一刻,易姜有些愣愣地想着,原来疼爱自己的生父走后,也会有人会站在他这边,帮他讲话啊。
空气中弥漫起湿意,看样子又要下雨,礼物不能被雨水打湿,易姜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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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响了,郁时川趿着拖鞋走过去转动门把手:“你又不带钥匙......”
白净乖巧的男生站在他面前,红围巾衬得他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蛋更加小巧,郁时川暴躁的音量直线下降:“是你啊。”
他转身走向客厅,随口寒暄:“来这么早?”
易姜将礼物动作小心地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柔声说:“昨晚在画室提前把作业画完,特意给今天留出了空。”
一双男士棉拖摆在他跟前,浅灰色的,和郁时川脚上的款式相同,易姜动作自然的穿进去,只是不太合脚,明显大了不少。
一个多月不见,郁时川再看到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多热情,自顾自窝在沙发上刷油管视频。
易姜动作轻巧的挨着他坐下,小声说:“郁哥,生日快乐。”
郁时川自己都记不住自己的生日,所以接到易姜要来给自己过生日的电话挺意外的,但他没必要拂了小孩的好意,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两条长腿随意的交叠,头也没擡的哼笑了一声:“你也算是贴心,跟晁泽打听的?”
这是句废话,除了晁泽还能是谁,难不成还能找到他那个远在新西兰连儿子长啥样都记不清的妈?
果然易姜点了点头,微微凑了过去,似乎想看看什么视频叫他这样入迷,但郁时川察觉到他的动作,按熄了屏幕。那双眼尾上挑,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眸子望下来,看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了,想我了?”
易姜一直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哪怕是笑着的,也总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他目光躲闪,耳根泛红,但还是鼓起勇气轻轻说:“嗯。”
比起林渝那种表面温驯,实则掌控欲极强的人来说,易姜才是真正任人揉圆搓扁的小绵羊,哪怕只要声音大一点都会受惊。
所以郁时川面对他的时候没那么直白刻薄,只是说:“以后生活费和学费我会按时打到你卡里,好好上学。”
这不是面对小情人撒娇说想念的时候应有的回复,如果郁时川还对易姜有兴趣,他会说些荤话调情,再诱骗对方送上自己软绵绵的唇瓣,可他没有,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放下。
易姜就懂了,难过的垂下眼睫,嗓音发涩:“郁哥......”
郁时川只当看不见。
他对易姜这种看着像个未成年的小孩一开始就没什么想法,要不是身世凄惨,千里迢迢跑到那么个破地方上门,让郁时川有点于心不忍,他当时就会让他打道回府了。
郁时川轻飘飘转开了话题:“你刚进门时抱着的那玩意是什么?捂得那么严实,是给我的礼物?”
易姜耷着的脑袋擡了起来,提到礼物,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就又跳得稍稍快了些。
易姜站起身,轻声说:“对。”
但随即带着惴惴不安,“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现在手里的钱都是郁时川给的,拿去买礼物等于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毫无意义。
所以他为郁时川画了一幅画,耗费了许多个日夜,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以及融入了虔诚的,又小心翼翼的爱意。
可他并不确定郁时川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