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高氏明显苍老了许多,她坐在椅子上,全然没了活力。
见李执来了,她微微擡眼,道:“儿子,你这个时候不去陪着婉婉,到我这里做什么?”
“孩儿有些话,想同阿娘说。”
“你说吧。”
“母亲,你真的串通四姨母,把婉婉的保胎药换成了堕胎药吗?”
高氏波澜不惊,她再蠢笨,也知道李执要说什么。
“没错,我的确参与了,当时树兰说婉婉怀的是女儿,我才铤而走险。”
“阿娘,你糊涂啊!”
李执眼眶微红,恨铁不成钢。
“阿娘,儿子知道,您活了这么大岁数,您有自己的观念准则,可是您以前在云州,现在您来了上京城,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这个道理,您明不明白?”
李执苦口婆心地说着,高氏微微动容。
“自婉婉嫁过来之后,您就屡出奇招,一开始知道婉婉不愿意圆房,就一直希望玉如嫁进来,本来因为我们不配合,您已经收了心思了,可是四姨母一来,她在一旁煽风点火,您就又起了纳妾的心思。纳妾不成,你们依旧不安分,还想着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阿娘,您清醒一点吧,那是你的亲孙女。”
“我这都是为了李家香火……”
“香火?您只记得香火。”
见李执的态度,高氏再嘴硬,也不敢接着说下去了。
“您可能没弄清楚一件事,婉婉她是姜侯爷的女儿,是高门贵女,她的家世嫁李家,本是下嫁,若非我自己出类拔萃,多番筹谋,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李家根本攀不上侯府的高门,我李执也配不上姜容卿,我能娶她为妇,是李家祖宗保佑,是我之幸,您到底明不明白?”
“我自然知道婉婉的身份……”高氏妥协道。
“所以,您所奉为圭臬的那些习俗,比如纳妾,生儿子,在婉婉这里行不通,她可不是求着给我们李家做媳妇的。在上京城,权势就是一切,阶级能压死人,世家贵族,都是几代人累积起来的地位,我即便天纵奇才,即便日后能拜相封侯,我也不能完全压住婉婉娘家的势力,最多能做到平起平坐。”
李执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冒烟了。
他日后成了尚书令,别人便会道一句,他们二人真是天作之合,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阿娘,当初赵家不认婚书的时候,您义愤填膺,说要给我求一位比赵家姑娘还好的新妇,您如今求到了,便不能什么都想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高氏也失了往日的振奋,她道:“儿子,阿娘是真的看透了树兰,你把她赶走,我也没再多说什么。”
“所以,阿娘,即便婉婉生的是女儿,您也不能再动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别到时候婉婉一纸和离书回了侯府,你才真的傻眼。”
“我明白了。”
李执放松下来,接着道:“我最后再与您说一遍,是我没她不行,是我没了婉婉活不下去,是我费尽心思,殚精竭虑,前后两辈子都想娶她为妻,您以后要再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别再让她受委屈。”
临走的时候,李执最后嘱咐高氏:“婉婉这一胎,怀的本来就不太平,三个月的时候,因为四姨母的叨扰,经常害喜,如今还好母女平安,这段日子,您若无事,就不要去叨扰她,以免扰了她的清净。”
……
姜容卿这边,高玉如见李执离开了,便敲了敲门,打算和容姐姐说说话。
姜容卿自然不会把高玉如拒之门外,直接请她进来。
一进屋,高玉如见姜容卿坐在床上,抱着女儿不撒手,整个人脸上,洋溢着慈母的光辉。
姜容卿见高玉如进来,一边哄着女儿,一边招呼玉如道:“坐吧。”
高玉如听话坐下,她看着姜容卿手里白白胖胖的婴儿,只觉得可爱至极,还好,她当初没有真的伤害这个孩子,最后关头,及时醒悟过来。
“她长得很漂亮呢,玉雪可爱,容姐姐你小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吧。”
姜容卿看着她温柔的神情,道:“要抱抱吗?”
“容姐姐……”
高玉如怔住了,她没想到,她当初鬼迷心窍,差点害得容姐姐的孩子生不下来,现在,容姐姐竟然还会让她抱孩子。
察觉到高玉如的意外,姜容卿莞尔一笑,道:“你不用如此意外,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若真的要做什么,郎君也马上就会知道,你还不至于那么蠢。况且,我初为人母,可以分辨哪些人充斥着危险气息,而哪些人,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高玉如可以蠢一次,但绝不会蠢第二次,姜容卿有这个把握,刚才高玉如看孩子的神情里,充斥着温暖和爱意,而不是满腹坏水。
高玉如听到容姐姐还愿意信任她,破涕为笑,仓惶点点头。
姜容卿身体前倾,靠近玉如,轻轻地把孩子交到她的臂弯里,而高玉如因为是第一次抱孩子,如临大敌一般,手肘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个不留神弄得孩子不舒服而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