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找何卯详细问过,只要母亲与万蛊心分开,就只有三日可活。
她便从母亲去世之日往前推三日,一日一日地试。
幸运的是,她在尝试第一次时,就成功了。
依旧是无声的场景,只有画面可看。
封永昼翩然而至,打开万象贝。
秋玉疏心里一紧,不会是封永昼害的她母亲吧?
下一秒,封永昼从清光戒中拿出一束牡丹花,放入安知叙手中,然后后退几步,面带微笑,不知在说什么。
秋玉疏一怔,没太能理解封永昼这是在做什么。
母亲尚在昏迷中,不能听人言,更不能回答,封永昼跟她聊天做什么?
秋玉疏转到封永昼面前,仔细观察。
她看了一会儿,内心懵懵懂懂地有了一个猜测。
封永昼眼底的眸色,实在是与上一世的白发枪修太像了。
从未宣之于口的深藏爱意。
片刻后,封永昼转头,朝归墟宫门口看去。
片刻后,一个人出现了。
秋玉疏微微皱眉。
是秋太易。
他来做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过了秋玉疏的想象。
秋太易说了一番话,封永昼皱眉,拦在万象贝前面,无论如何都不让开。
秋太易面色冷漠,一剑洞穿封永昼,然后抱走安知叙,同时也带走万蛊心。
封永昼捂着心口,双眼望着安知叙离去的方向,血流不止,最终咽了气。
秋玉疏退出溯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她后来不再听到封永昼的名字,原来他早就死于深海。
可秋太易为什么要强行带走母亲?
没有万化丹,又离开万蛊心的滋养,母亲必死无疑。
他不可能是为了大义灭亲而拿走万蛊心,因为她当时还未入魔,根本不需要启动弑魔大阵。
难道是发现封永昼喜欢母亲?那他直接杀了封永昼就好了,为何要带走母亲?
秋玉疏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知道,秋太易是个把名声看得很重的人,所以他会为了撇清关系,参与布下弑魔大阵,诛杀亲生女儿。
但此刻她秋玉疏还是个没入魔的普通修士,安知叙也没做什么错事。秋太易这是在着了什么魔?
越明初见秋玉疏使劲摁额头,便问:“怎么了?”
秋玉疏沉默片刻,问:“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人呢?他们之间并无任何仇恨,虽不算深爱,但也从未有过大仇大恨。”
越明初想了想,回答:“害人,不一定是因为跟这个人有仇。”
秋玉疏有些茫然,看着越明初。
越明初继续说:“可能是他所图为其他,要通过杀害亲人来实现。”
这轻轻的一句话,让秋玉疏背脊发凉。
她突然觉得,秋太易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恶毒。
可是为什么,他之所图,究竟是什么?除了大道飞升,还有什么?
“暂时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先别想了。”越明初见秋玉疏脸色发白,额上冒出虚汗,从怀里掏出一包红叶糖,递给秋玉疏。
秋玉疏掏出一颗红叶糖,嚼了几口,心情平复下来。
不管秋太易是想做什么,这一世她能阻止他。
“好了,事办完了,走吧。”秋玉疏起身。
两人走出归墟宫,秋玉疏瞅着黑黝黝的海底,拉了一把越明初的袖子:“想不想下去瞅瞅?”
越明初摇头:“封岛主说了,不要乱跑。”
秋玉疏一掀眼帘,转身就往下游去。
一息后,她就听到越明初跟上来的动静。
两个人游了一会儿,海内景色没什么变化,秋玉疏觉得无趣,正要折返时,却嗅到一丝浓郁的腥气。
顺着这气味,她找到一个贝壳。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小鲛人尸体。
“怎么葬在这里,不是该入归墟海墓吗?”秋玉疏奇怪,顺手将贝壳合上,“魔修真是残暴,对一个小鲛人这般残忍。”
越明初走上前去,抱起贝壳,看着秋玉疏:“我想把她送去海墓安葬。”
秋玉疏点头。
两人找鲛人守卫打听了鲛人海墓的位置,然后赶过去。
鲛人海墓是一处深海山谷,里面漂浮着许多状似水母的长明灯。
当鲛人命陨,魂魄成为灯罩,肉身化为灯灯芯,海墓内便会升起一盏长明灯。
对鲛人族来说,需要魂魄和肉身皆在,燃起长明灯,才算得好归宿。
越明初不知这小鲛人的魂魄在哪,于是便找了一处珊瑚丛,将贝壳放了进去。
离开海墓后,两人一路无言。
秋玉疏突然说:“那小鲛人大概不是被魔修杀害的。”
越明初点头:“我也在想。”
若是魔修干的,那日战斗激烈,他们不可能还有空把这小鲛人放入贝壳里,将其安葬。
秋玉疏又道:“而且,小鲛人的脊骨没有了。”
越明初“嗯”了一声。
更像是有人强取其脊骨,然后问心有愧,出于最后一丝善念,将之草草收尸安葬。
两人对视一眼,皆想到了颜花君。
“这个疯婆子。”秋玉疏冷笑一声。
再不把她除掉,她是不是要找遍全世界能当剑骨的东西,全部塞给她那半死不活的儿子。
30章
次日清晨,秋玉疏被越枝枝叫醒,出了门。
她接过越明初的包子,琢磨着颜花君的事情,跟在众人身后,往海边走去。
既然颜花君不曾放弃给颜松云寻找剑骨,那定然会找到自己头上。
虽然自己也很想灭了颜花君,从而提升到乾坤境大圆满。
但,她俩总不能在归墟宗对彼此下手。
颜花君唯一的下手机会,极有可能是不久之后的冬考。
到了海边,众人没停下来,直接上了一条渔船。
渔船不大,却在风浪中十分平稳,将众人带离员峤岛。
“这是干什么?”秋玉疏回过神来,问。
齐修很快接话:“接下来几日,我们都要去蓬莱岛学习如何捉蛊,你忘啦?”
“哦。”秋玉疏想起来,归墟宗的确有这门课,然后继续沉思。
齐修张口,还想继续问什么,但顿了顿,还是没开口。
她面上不带笑容时,叫人不敢太亲近。
虽然五官俱是娇俏少女模样,但眉眼间会时不时浮出一丝隐隐的戾气。
齐修转向越明初,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脸色都不太好?”
“不能说。”越明初如实回答。
齐修怔怔地看着越明初,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变化万千,不知在想什么。
越枝枝转了转眼珠,嘴角上翘,也不知在想什么。
渔船很快,眨眼间便将他们送到了蓬莱岛。
下船后,越枝枝拉住越明初,两人走在最后。
“兄长,你俩昨晚干嘛去了?”越枝枝眨眨眼。
“不能说。”越明初又回答了一遍。
说完,他看了一眼一脸八卦的越枝枝,无奈道:“是正事。”
越枝枝撅了撅嘴,脸上的失望肉眼可见。
“你不认真修行,一天到晚的在想什么。”越明初无奈。
“修行是重要,但兄长你的终身大事也重要啊!”越枝枝不想让别人听到,但是又很激动,声音尖尖地从嗓子缝里蹦出来。
“别瞎说。”越明初的耳垂微微一热。
“哎呀,我是认真的!”越枝枝扯着越明初的袖子,“你没看出来吗,齐修也喜欢玉疏啊!”
“看出来了。”越明初点头。
“那你还这么淡定!”越枝枝跺脚。
越明初认真道:“她那么好,有人喜欢很正常。齐修人也不错。”
越枝枝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那万一齐修真的和她在一起了怎么办!”
越明初擡眸,看见齐修又在找秋玉疏搭话,沉默了。
“看见了吧!你看见了吧!”越枝枝抓住机会教育自家兄长,“你也要行动起来啊!”
越明初注视了一会儿,垂下眼眸,温和的语调里有一丝窘迫:“我不会啊……”
越枝枝瞪大眼,恨不得魂穿越明初:“这有什么不会的!齐修不是送她礼物吗!你也送啊!他找她搭话,你也去啊!”
一向软糯胆怯的越枝枝越说越着急,一巴掌拍向越明初的后背,把他猛地推到前面去。
秋玉疏似乎察觉到背后的动静,于是站定,转头来看。
越明初一惊,及时收住脚步,但还是跟秋玉疏撞了个满怀。
他怕秋玉疏跌倒,于是下意识伸手圈住她,就像前两次下海那样。
直到秋玉疏擡起头,眨巴着眼看他,他才赶紧收回手。
越枝枝在后面,死死掐手,努力不发出惊喜的尖叫声。她只是想让兄长跟秋玉疏搭个话,竟然直接上手抱了!不愧是她的好兄长!
齐修愣在原地,眉眼耷拉下来,一脸不快。
“哎哟!好痛啊!你干嘛!”江子湛发出一声鬼叫,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越枝枝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啊,对不起。”她掐的是江子湛的手。
江子湛揉着被越枝枝掐红的手心,莫名其妙道:“你们怎么突然不走了,赶紧的,上课呢。”
他拉着越枝枝,大步往前;越枝枝偷摸回头,冲越明初挤了挤眼。
越明初:……
越明初深吸一口气,不敢正视秋玉疏的眼睛,只能看着她额前碎发,认真道歉:“抱歉。”
秋玉疏瞥了越明初一眼,慢悠悠转过身,往前走,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只有越明初能听见的话:“害羞什么,又不是没抱过。”
闻言,越明初的耳垂更红了。
一行人走进演武堂,穿过层层回廊,走进一个偌大的厅堂,里面已经坐了二十一个人,皆是本次各岛的入门弟子。
汪一鸣站在门口,笑着招呼他们:“来了啊,快坐,快开始了。”
原本热闹的厅堂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侧目。
员峤岛向来不受待见,总是被人遗忘在角落。但今年,由于秋玉疏、越明初和齐修的加入,众人便对员峤岛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对于有个病秧子岛主的员峤岛,众人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他们坐下来后,齐修冷哼一声:“你们看,那两个叛徒。”
岱屿岛那边有七个人,多的那两个是原本该去员峤岛的。
一个当时号称自己病重,没有去员峤岛,后来不知找了什么路子,去了颜花君对我岱屿岛,叫做茍岩。
另外一个则是金玉堂堂主范臻荣的儿子,范旭日。
茍岩眼神飘忽,不敢跟员峤岛众人对视。
范旭日是个年轻版的范臻荣,膘肥体壮,满身金银闪瞎人眼。他昂着头,脚踩在凳子上,冷笑一声:“果然是差生岛,听学都不积极,最后才到。”
齐修一拍桌子:“我们离得最远好不好!又没有迟到!”
范旭日转头,看着齐修:“哟,废物岛的人啊!老子跟你说话了吗?”
齐修大怒拍桌,猛地站起身,被江子湛死死抱住。
小孩儿们真是幼稚啊,这也能吵起来。秋玉疏心想。
她娇俏一笑,挺甜道:“这听学的地方怎么有狗在叫呢?”
范旭日站起身,指着秋玉疏:“你别仗着你是宗主之女,就可以随便欺负人,我告诉你,就连你爹,宗主本人,也得对我爹礼让三分!”
话音刚落,一个金玉算盘从门外飞进来,重重砸向范旭日的胸口,然后又飞了出去。
范旭日被砸坐在地,一脸愤懑,但不敢吭声。
“于堂上高声喧哗,对同门口出恶言,下学后去跪祠堂,一个时辰。”范臻荣冷着脸,走了进来,怀中揣着那金玉算盘,瞪着范旭日。
范旭日垂下眼,默默起身坐好。
范臻荣走到最前方坐下,将金玉算盘放在案几上,表情温和了几分:“诸位都是归墟宗弟子,同为宗门效力,不该有岛屿之间的分别。这几日,在我这里上捉蛊课,须要互敬互爱。若是再叫我知道你们起纷争,都去跪祠堂思过。”
众人皆应下。
范臻荣环视一圈,慢条斯理地开口:“诸位可知,宗门为何设置这门捉蛊课?”
加入瀛洲岛的陈庆站起来,声如洪钟地抢答:“虽然归墟宗剿灭玲珑寨,多数蛊虫辈封于万蛊窟,但是仍有不少蛊虫残存于世;作为修真界的第一宗门,当有蛊虫作乱,我辈当挺身而出!”
说完,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越明初和越枝枝兄妹二人,追补了一句:“蛊虫和蛊族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需得尽数诛灭。”
范臻荣的手指在金玉算盘上轻点两下,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示意陈庆坐下。
许多目光都看向越明初和越枝枝。
当年,一向倡导惩奸除恶的秋太易,突然发了善心,在灭玲珑寨时,将尚在襁褓中的越氏两兄妹留下了。
他们虽然是蛊族后代,但一出生,玲珑寨就灭了,同蛊族便没什么联系。
却依旧被歧视、远离。
越枝枝察觉到许多恶意的目光,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案几上一道划痕,不敢擡头。
越明初面色平静,无怒无愧。
“噗嗤。”
安静的厅堂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声嘲笑。
范臻荣擡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秋玉疏一手托腮,满脸不屑。
“想说什么,直说即可。”范臻荣笑眯眯地摸着金玉算盘,“我的学堂上,没那么多规矩,大家畅所欲言。”
秋玉疏放下手,稍稍坐直,正色道:“大家都知道,蛊虫有四境,除了绝境蛊虫外,其余蛊虫都听命于驭蛊人。”
范臻荣点头:“不错。”
“既如此,”秋玉疏看向方才慷慨陈词的陈庆,“蛊虫本身是没有善恶的,全看驭蛊人心意,可为祸一方,也可以造福一方。怎可断言蛊虫一定会作乱呢?”
秋玉疏严肃起来,眉眼间尽是霜雪,气势逼人。
陈庆底气不足,结巴道:“你……你胡说八道。”
秋玉疏一个眼刀扫过去:“你若要反驳我,就要言之有物。你说我胡说八道,我也可以回你一个无理取闹,如此这般,要争辩到几时?”
陈庆张了张口,搜肠刮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红着脸坐下。
秋玉疏快速环视一周:有人点头,有人一脸不赞同,也有人茫然沉思。
她的本意,倒不是要呛陈庆。
之后,如同上一世一样,她一定会暴露自己会蛊术。
她想尽可能地在更多人心里埋下小小的种子,期望日后,能有更多人想明白,不再随波逐流,闻蛊色变。
范臻荣咳嗽两声,和稀泥道:“好好,都对。反正,若是有蛊虫作乱,我等当诛之,这个大家都赞同吧?”
这次,没人再接话。
“好。”范臻荣松了口气,“
秋玉疏摸了摸下巴,很是怀疑。
上一世,她在万蛊窟中差点死掉,千难万险才学成驭蛊术。归墟宗竟然有自己的驭蛊术?而且只需上几门课就能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