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太子这么夸自己的女儿,杨承玉心里骄傲极了,但面上还是做出了诚惶诚恐的模样,回应道:“承蒙殿下夸奖,臣愧不敢当。小女不过是仰仗殿下之势,做了那些碰巧的事情罢了。”
宋砚摆了摆手,驳回了杨承玉的谦辞,继续说:“杨卿不必谦虚,杨姑娘确实能当大任。孤已经和礼部商议好了,过几日会下旨嘉奖杨姑娘,封忠义女君,可入宫辅政,当然,所涉及的范围还是在农司和鸿胪寺的职责范围内。杨卿今日可回家就可做些准备了。”
杨承玉直接懵了,他寻思着殿下前头的话不是客气客气吗?怎么真想让女儿进官场?那是按照衙门的官职算还是宫中女官的官职算?以后女儿的婚事又该怎么考虑?种种思绪翻涌让杨承玉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半天没听见回应,主动开口:“杨卿有什么疑问或者要求尽管说。”
这一出声,杨承玉方反应过来,赶忙谢恩:“臣代表全家谢殿下恩典。只是让小女入官场一事怕是不合规制,殿下擡爱小女臣不胜感激,但若要破坏祖宗规制臣也怕是担不起这个罪责啊!”
“杨卿不必担心,杨姑娘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东宫的客卿,与官员不同亦与女官不同。孤虽有意让杨姑娘为表率,让更多才华横溢的女子不再囿于宅院之中,但这一切还当徐徐图之,孤不是冒进之人,杨卿无须担心。”
杨承玉听完这话心里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拱手道:“殿下深谋远虑,是臣唐突了。这回家之后夫人又该为小女的婚事发愁咯!”
原本还谈笑风生的太子殿下表情突然间严肃了起来,紧张地问:“杨卿与夫人对杨姑娘的婚事已有定夺?”
“那倒还没有,我家夫人这几天疲于应付各路来提亲的人,早先还会仔细挑挑,可如今恨不得全京城未婚配的男子都派人来家里谈谈情况,甚至羊山侯都骗人来给他的长子求亲,他长子都快五十了,孙女都有了,一个老鳏夫他也好意思,气的我夫人这几天闭门谢客谁都不见。这回头封赏到了,怕是更应付不过来咯!”
杨承玉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人来求娶自己的女儿,这事搁谁谁都受不了。
宋砚见状安慰道:“杨卿莫要置气,羊山侯家里也不过是躺在功劳簿上的,这一辈也没什么顶得起事儿的人了,不必理会。既然孤给了封赏,也不在乎多一桩事,杨姑娘以后的婚事孤会给她做主,孤看中的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肖想的。”
正直的杨大人根本想不到去细想太子殿下最后那句话的深意,只觉得勤政爱民,宽和仁善的殿下此刻更加高大。
“得储君如此,得未来的陛下如此,我这个做臣子的就算为他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啊!”回到家里的杨承玉此刻正坐在饭厅里与妻儿说完今日之事,不由高声感叹。
“那殿下可有说中意那几家适合跟我们家妹妹相看?”杨夫人放下碗,侧过脸问道。
“这殿下倒没说。不过马上青墨要去东宫当差了,有殿下撑腰的同时她也承担了东宫的名声,殿下定要仔细考量,哪能那么快想好?你且等着吧,殿下不会亏但咱们青墨的。”杨承玉宽慰妻子,又伸手夹了一块肘子肉,大快朵颐之余还不忘夸一夸夫人:“你这手艺真是好,府里那些厨娘跟你没法比,我得再吃一碗,夫人可是难得下厨啊!”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杨夫人嘴上嗔着,手里却熟练地拿起碗递给侍女。
在饭桌另一边的杨青墨兄妹默默吃着饭,一言不发。
杨青茗心里暗暗感叹父母的天真,这太子殿下分明是有私心啊!这还看不出来吗?可是想到自己以前也曾经天真过,便打消了告知真相的念头,反正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何故说出来讨父亲责骂呢?而杨青墨那边,心里说不出地澎湃,纵使她已经知道这一切,但这些种种从父母口中说出,又是另一种感觉,是他在用行动一点点拉进彼此的距离。
当晚,杨青墨便又在自己的闺房里见到了宋砚。
“殿下如今天天学那些孟浪之徒翻女儿家院子的墙头,当真大胆。”
美人的娇嗔是这世上最有效的迷魂散,饶是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也难抵其威力,理智节节败退。
“今日告知你父亲封赏一事,并自作主张揽下了你的婚事,害怕你父亲回来之后盘问你使你为难,放心不下这才来看看你。”宋砚早把那些陈规旧矩抛在脑后,一心只想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杨青墨只觉得这个借口蹩脚,当即拆穿了对方:“殿下所言之事皆为荣耀,父亲为何要为难我呢?”
看着女子狡黠聪敏的模样,宋砚无奈的笑了一声,从两人心意相通开始,自己在杨青墨面前就愈发没办法掩盖心迹。
“我想见你,没有更多原因了。”宋砚坦诚道。
“可我们不是前几日才见过?殿下日里政务繁忙,晚上还要到我这里来,不好好休息身体可吃得消?”
“若你愿意早日嫁给我,那我便可以早日得到休息”宋砚含情脉脉地看着杨青墨,见女子听到这句话微微红了脸,才继续说:“从我回京那一日起,我便暗中着人按照帝后大婚的规制准备你的嫁衣,皇后大婚的嫁衣有它独有的制式与纹样,因此不能如民间女子婚假前那般由待嫁女子亲手缝制,但嫁衣金凤的最后一针需由皇后亲手收针,也算是应了女子娴静柔贞蕙质兰心的好寓意。”
“殿下知道我不善女红,到时候把那金凤绣歪了怎么办?”
“无妨,宫中司绣坊的女官定会保证嫁衣不会出错的。只是......”宋砚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故意吊着杨青墨的胃口。
“只是什么呀?”杨青墨好奇地问。
“只是嫁衣合身与否还需要你亲自试试,过几日封赏之后你需要进宫谢恩,那是我在东宫等你,亲手为你试嫁衣。”
杨青墨“起死回生”并受封忠义女君一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而她只身下江南利农事、出塞外安北境的事,也很快被说书先生们编成精彩绝伦的传奇在京城大大小小的茶馆演绎。
一时间,杨青墨成了京城里人人谈论的对象,当然,这股子风也吹到了寿安宫那位的耳朵里。
“封赏,安排在身边,咱们这位太子爷为了红颜也真是步步小心啊!静芝,你怎么看?”太后问兰静芝。
兰静芝停下为太后抄佛经的手,思索了一会开口道:“殿下这么做是为了让那位女君未来的路名正言顺,不过造势而已。我们让她名不正言不顺,那么自然就会有御史台来干涉,届时再徐徐图之。”
太后摇摇头,对兰静芝说:“你这法子不顶用。若是名正言顺四个字着那么管用,李贵妃也就不会是贵妃,而你也早就是太子妃了。”
“那该如何做?静芝不解,还请皇祖母明示。”
太后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她父兄在朝为官,人非圣贤,这官当久了啊总有那么点小纰漏,你说是不是?”
说完,太后将手上的佛珠取下,随手撂在一旁,上好的小叶紫檀与楠木桌案碰撞出可怕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