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迷迷糊糊地行着礼,甚至面对的是屋子里的一扇美人屏风而非太皇太后。
如此不敬的举动令太皇太后十分恼火,她把座椅扶手拍的啪啪直响,怒骂到:“混账东西!你身为理政亲王,放着成山的折子不管半夜溜出宫去,还让人在烟花之地把你逮了个正着,你自己嗅嗅你身上的肮脏气味,真是给天家丢脸!你让我怎么放心你来继承皇位!”
“皇祖母消消气,等到皇兄回来您就不用那么累了。”
听到宋砚的名号,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道:“哼,他可回不来了。”
“啊?他……嗝……去哪里了?”宋时迷瞪着眼问,还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
“你如今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好说的?明日早朝,我与你一同去。赶快让人给你洗洗,省的明日去早朝丢人现眼。”
太皇太后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到太皇太后的依仗彻底消失在黑夜里,宋时才醉醺醺的关上门,确定屋里只有他一人之后便不再装醉,走到一旁的屏风处,朗声道:“各位大人已经听见了,我皇兄如今还没有明确消息,皇祖母便急着说些狼子野心的话,她的目的想必不用我再和诸位细细解释了吧?”
以张丞相为首的一干老臣接沉默不语,他们是经历过太皇太后理政的,包括后来与太上皇分庭抗礼,她在退居二线暗中搅弄风云,他们都是在权力风暴中飘摇过的人,如今她想重掌大权,说实话他们心里是不愿意的。
早年太皇太后理政时,便极力铲除异己,无论对错只要与自己意见相左便统统降罪,而兰家也在此时扶摇直上,她的亲戚、亲信也跟着鸡犬升天,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若非后来太上皇与其反目相斗,这亡国之君怕是都要落在他头上了。
见大臣们都沉默着心里有自己的计较,宋时也不再多言。
第二日,他带着一身难闻的酒气和脂粉味便去了早朝。他故意去的晚些,进到宫殿时,太皇太后与朝臣们早已等候多时。
“霖王,你实在胡闹,怎得连早朝都能来迟?你心中到底可有黎民百姓,可有江山社稷?”太皇太后当着朝臣的面厉声道。
谁成想,宋时不仅没有面露愧色,反而怒目圆睁,望着上首处的太皇太后质问道:“皇祖母倒是心里装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我看些什么折子都要先由您决定,把政事回禀、民情请求等重要事宜的折子全都拿走,整日里给我的不是请安折子就是废话折子,那陕甘总督天天说挂念皇兄,让自家孙子看了皇兄的哪些诗句哪些文章都要说,我恨不得立马去陕甘把他暴揍一顿让他少说废话。就说这今年江南春播情况如何我都一概不知,整天看这些废话,我心里憋屈,不痛快。”
“你行事莽撞意气用事,这是多少大臣在我这里告的你的状,我若不是为了江山何故一把年纪不去颐养天年在这里操劳?”
太皇太后虽然看上去气得不行,可她心里却颇为得意,只要霖王越混帐,自己理政之事便越名正言顺,那淮阳的人回报宋砚为了救那个女子倒在了火海中,如今这权势于她不过是探囊取物了。
“等皇兄回来,我倒要问问皇祖母您是不是也这么对他的,您分明就是厚此薄彼!”宋时越说越离谱,甚至耍起来小孩子脾气,听得不知情的朝臣们在心里暗暗叹息。
“你皇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呢!今日我要到这里来就说为了说此时,皇帝此行在淮扬遇刺,而那刺客正是罪臣杨承玉之女杨青墨,她怨恨皇帝降罪于她的父兄,潜逃出京,伺机杀害皇帝,如今也已经伏法。我一介女流,不知此事如何是好,只得今日前来,请各位肱股之臣说说,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朝局啊!”
太皇太后的话如一块巨石狠狠砸进水面,激起惊涛骇浪。
“怎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啊!”
“之前也没听见有风声啊,这么突然感觉不对啊?”
“那忠义女君不是陛下属意的皇后之选吗?还说两情相悦什么的,怎会突然反目呢?”
“不是说杨家被冤枉的吗?怎么会突然又变了?”
朝臣们在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太皇太后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殿内的人,心中生出一阵膨胀的感觉,蔓延到四肢,充盈着自己的每一根血管,让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因为兴奋而颤抖。
这权力,终于还是完完整整地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啪、啪、啪、啪。
一阵清脆又响亮的拍掌声最先传到了站在门边那几位官员的耳朵里,他们回头,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缓缓走进大殿。
“皇祖母说的极是,让您这般年纪还要为朝政之事劳心费神,确实是朕这个做孙辈的不是。既如此,朕会派人护送皇祖母回宫休息,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问问皇祖母,朕眼下全手全脚的出现在您面前,您失望吗?”
宋砚满脸微笑,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氛降到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