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说话声里带着哭腔:“……怎么刚好到我啊,呜啊啊啊。”
曾浩也过来安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想想还有什么能填饱饿扁了的小肚腩吧。”
季然不禁想到试卷上谁谁谁写的一篇文章——《当痛苦大于力量的时候》。
他麻木地迎合:“吃泡面?”
曾浩指指人满为患的小卖部:“pass掉吧。”
谢一苇补充:“连到面包零食一类的也别想了。”
季然依旧麻木:“楼上吃面吃粉?”
谢一苇很无情道:“平时有多少人?今日只会只增不减。”
“小食堂?”
曾浩很会猜测:“大食堂都这样了,你就别想了。”
“楼上买饼?”
“肯定早被洗劫一空了。”
“买烧烤?”
“垃圾食品吃不饱。”谢一苇总结。
三个人站在食堂中心,季然近乎绝望地说道:“我来食堂是为了什么?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吃到的吗?”
六只黑塑料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颇为滑稽。
谢一苇像是看到了什么,伸手招呼他们过去。
“干嘛啊……”季然已经有气无力了。
谢一苇给了他一点力量:“这里阿姨在卖馄饨水饺,人不多。”
季然压根没听见阿姨卖什么,重点只在“人不多”上,快快说道:“买买买,排排排,有什么我吃什么,我从来不挑的!”
谢一苇略微惊叹,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有朝一日竟能不挑食?果然还得是生活所迫啊……
看到阿姨端来的水饺后,季然感觉他的眼里焕发光彩!他的手上充满力量!
水饺虽不及饭,却也能饱餐一顿。
饭后歇息,雨还是在下。
曾浩抱怨道:“没完没了了。”
季然起身拍拍手,一脸神清气爽:“莫得事(没事),水不深,我们还套了‘一次性雨鞋’,够回班上了。”
他擡脚一走,
次——
他低头一看,
哇——破了。
季然:……果真是一次性的,以后请说我是乌鸦嘴。
有了季然的前车之鉴,谢一苇和曾浩走的那是相当小心。季然随手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索性重重踩水跑回班。
于是等余后两人回到班,看见的就是脱了鞋袜的季然。
后者按物归类,鞋子被摆好放前头,袜子被晾在课桌下的第二个抽屉外,脚踩一张大试卷,裤脚早高高卷起。
当然是因为当时教室里只有季然一人他才这么大胆的,要是多个人,季然就只好委屈自己的脚了。
曾浩“噗嗤”一笑:“季哥你在干嘛?”
季然死灰到麻木:“如你所见,晾干衣物。”
谢一苇默不作声悄悄拿出手机拍下这精彩绝伦的一幕。岂料忘开静音,季然后方传出响亮一声——“咔嚓”。
季然猛一返头:“你拍了?”
谢一苇偏头:“没拍。”
“给我删了。”
“不删。”
“那你还骗我说没拍。”
“反正你又不信。”
“那你留着它干嘛?”
“有用。”
“有什么用?”
“留个纪念。”
季然感觉他拳头都硬了,好啊,他留纪念他出丑,有没有天理啦!
谢一苇下一句说的很轻,只有季然能听到:“我喜欢。”
拳头突然泄了气,季然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什么喜欢不喜欢啊,在班上脱鞋脱袜的羞事还喜欢?!难道……?!
季然惊恐万分:“……你不会……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谢一苇嘴角抽搐一番,眉毛也不住挑动。他尝试深呼吸好几次,心中的内股劲还是没能压下去。一撂手机冷脸说道:“那你删了吧。”
他其实也没想留那照片,拍出来只是想活跃一下季然那颗被雨磨成灰的心,谁知一念成急一念成空。机缘巧合下倒出的喜欢也被机缘巧合地误解,说不心痛是假的,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再怎么生气都骂不出口。
季然看到谢一苇突然冷脸,心中不禁骇然,怪自己一张嘴,祸从口出,本是句玩笑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不知道谢一苇听成了什么,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现在做的只有亡羊补牢。
“唉……你别生气啊,拍得是我,出丑的是我,你气什么啊?”
谢一苇抿起嘴,没理他。
“我错了,刚刚那句话没过脑子,两分钟内可以撤回吗?”
“知道你没过脑子。”谢一苇内心矛盾极了,自己气归气,归根究底还是自己的错,这傻脑瓜子干什么非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得到一个台阶,季然顺势往下说:“这照片,你不想删就不删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刚好,我也想留个纪念,十年后再翻出来,瞅瞅我这傻样。”
说着忙拿起手机对着照片拍了一张,刚拍完谢一苇就抢走手机。
“怎么了?”
谢一苇当着他面把照片删了,举起来说道:“你不想要,我删了。”
季然当即也没了好脸色,他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不喜欢讨好他人委屈自己,碰上谢一苇之后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对自己判断失误,但那又怎样,哄都哄不成,自己再怎么好脾气也不曾这般过!
“谁管你!爱删不删!”
“你什么意思?原本是你不想要,我才删掉的。”谢一苇见季然开始冒火,先冷静下来想与他好好说清楚。
季然却被那“你什么意思”撩起了一把火:“我什么意思?我说了,这照片你爱删不删,老子不管了!”
曾浩见两边势同水火,连忙劝架:“都怎么了?一张照片而已,别吵别吵,都不是有心的,怎么弄成了这样?”
哪知季然此刻就像拨了油的火罐头,根本冷静不下来:“谢一苇我告诉你!我就不是会哄人的性子,你拿我之前哄你哄出瘾来了是吧,真拿自己是副皇上派头?我告诉你!从前我都是鬼迷心窍,天天粘着你念着你,我傻!现在我恨不得回到那时候一拳锤爆我自己,凭什么我要一直伺候你啊!”
曾浩还在劝道:“别急别急,气急攻心,气出病来无人替,消火消火……”
谢一苇一句话也没说,事实上,他一句话也没力气说。
补牢补牢,这牢怕是要越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