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怀疑自己听错了,屏息凝神的走到对面,侧耳贴近。
“嘶……”一丝微弱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季然怕是谢一苇睡得床板太硬,硌得慌,立马拉开房门。
“是不是睡得不舒服?要不我……再,给你,垫床被子……”
呃……嗯!他看到了什么?!
谢一苇脱去上衣,端坐在床边,右手上拿着两根棉签靠在左肩,似乎是要抹背后的伤。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呃……呃,不,不好意思啊……”季然的声音一弱再弱,都说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怕是打的退堂鼓,一鼓还没鼓出来呢就竭了。
“……没事。”
季然心中登时欲哭无泪,谢一苇怎么这么好啊,这么有礼貌,还给自己台阶下,太给自己面子了吧!
谢一苇内心欲望作祟,既然来都来了……
“我后面涂不到,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噢噢,可以的!我来帮你了。”季然小碎步似的走过去,紧张的吞咽着,喉结上下滚动,被谢一苇捕捉到了。
“你……很勉强?”
“没,没有。”季然走到谢一苇旁边,继续说道,“就就是看到你这么好的身材,有……有点羡慕嫉妒恨!呃对!就这样。”他眼神飘啊飘,掩耳盗铃般的想,只要我不看谢一苇,我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对我翻白眼。
事实上,谢一苇没有,不仅没有,反倒还愣住了,旋即自己也害羞起来,慢慢把棉签凑过去:“哝,给你了。”
季然接过棉签,拿起桌上的药酒,准备开始涂。
之前他光顾非礼勿视了,这下一看谢一苇的背,不由得想到一个词——惨不忍睹。
当真是惨不忍睹,这片光滑的脊背,经过一番决斗,已是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右腰那个部位还被刀割出了几道小口,虽然现在有在慢慢结瘩,却还是触目惊心。
季然的手精准落下,轻轻扫过那些伤痕。
“我按这个力道抹的,痛吗?如果痛的话,要和我说,你要知道我也没给别人涂过,不知道轻重……”季然心想,尤其是伤得你这么重的。
谢一苇不知道为什么竟还悠闲说道:“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让别人给我上药,你随意涂就行,只要把伤都抹到了就好。”
“唔……好。”
药上完了,谢一苇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想是中药里几味偏阴的药草在发挥作用。
季然没说什么,放下药瓶就出去了,只是去的有点急,门也没关上。
谢一苇不免心中疑惑,这是……被我的伤吓到了吗?
就是被吓到了!季然心里直烦憋屈,要是之前谢一苇叫上他一起揍人,谢一苇又怎会被打出那么多伤?
他不想让季然担心,却也阻止不了季然心痛。
兀自到杂物间抱出床被子——是他选过的,软绵绵的,绝不咯人。
谢一苇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门关上,季然已经搬着被子进来了。
“你这是……要干嘛?”
季然不敢看谢一苇,嘴里倒是假装抱怨道:“我干嘛……给你加床垫底下的被子呀!这床板硬的很,你受这么重的伤,睡得肯定不舒服。”
谢一苇看了默不作声。
很硬吗?爷爷奶奶家的那床更硬,以前他受伤时睡上去尚能安眠,这床明明更软,又怎会不舒服……
两人的小心思对方并不知情,只是一时无声的沉默,为这夜晚造出了别有的风情。
“……行了,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季然压好最后一个角,顺手拿起药瓶说道。
谢一苇却回的另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家里不是还挺富裕的吗……”
后面一句隐去了,可季然却知道他想说,怎么这种闲杂活他也会干之类的话。拍拍手答道:“你以为有钱就是要富养啊,在我们家,有钱跟没钱一个样,家里有人便不请保姆,脏活重活我一人全部承包。”说完还意兴阑珊的吐槽一句,“生的是少爷命,干得不是少爷活。”
说到这就不由得吐槽他以前的累活了。
“唉你知道吗?常言道母慈父严,到我这里就变成了母严父严,那时候我一天到晚又要上课,又要洗碗扫地拖地擦桌子晾衣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想想,就是纯纯的后悔。如果当初我耍赖撒泼坚决不肯打扫卫生,说不定到现在我也不用再做这些活……”
“挺好的。”
“嗯?”季然觉得自己听岔了话。
“能帮助家里人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谢一苇肯定道。
季然突然感觉这几年打扫吃出来的灰没有白吃,鼻子翘的有点高,心里暗自窃喜着,嘴上却说道:“这算什么,就算不做这些我也是个男子汉,小时候有人欺负我,或者是我旁边的人,我可是二话不说就打回去了,当时周围的人都叫我英雄呢……”
谢一苇眼底荡漾着涟漪,应和道:“那你确实是个小英雄。”
听到有人夸自己,尤其是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季然心中越发雀跃,扶手抱胸闭眼享受,嘴里飘出长达三秒的“嗯~”。
“……那季大少爷。”
“怎么了?”季然还沉浸在飘飘然里。
“……药瓶没盖盖子,你的手再抖下去,怕是要撒了……”谢一苇指着季然手中的黑色药酒。
“啊?啊……”季然回过神来,连忙把盖子拧上,这才发觉自己简直幼稚过头,害臊的说道,“不聊了不聊了,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晚安,好梦。”谢一苇说道。
“你也是。”季然反手关上了门。
将药瓶归回原位后,赶忙回到自己卧室。
他朝他哥发道。
(你很帅的弟):对了哥,你上次带过来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你很帅的弟):哇哦,你是弯的耶。
尚在远方处理要务的燕圭:……
一旁的慕容冥幽看了一眼,打趣吐槽道:“这才看出来?你弟可不是一般的迟钝啊……”
燕圭说道:“你给我闭嘴吧。”
又微微皱眉,季然确实对感情这方面比较迟钝,按理说起码在他谈婚论嫁的年龄之前,他是不会觉察的啊……
他缓缓打下一行字。
小燕子乖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然毫不害臊的回道——“就刚才。”
小燕子乖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然只要不在谢一苇面前,无论在那都能发疯,包括他哥那里。
(你很帅的弟):我猜你不知道,嘿嘿,我也是弯的!
燕圭登时一惊,弯的?!那季然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
不过季然也是才刚刚发现,之前一直读书,和女孩子也只是浅谈为止,偶尔打打趣帮帮忙,对男生更是没有那方面的感觉,那时他还以为自己是个“无性恋”呢。
(你很帅的弟):好了,先告诉你这么多,虽然我知道这短短的一个小消息会对你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么嘛【JPG.】
那边没有回应,想来这影响确实有点大……
季然放下手机,躺下来看着天花板,突然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他轻拍脑袋,转身睡去。
半刻后,他似曾相识地醒来。
有点激动,激动的睡不着觉。
难道谢一苇下的咒还没解开吗……
——别说好梦了,就没睡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