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荆明月看到他神色一瞬就恢复了清明，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谢清衡的样子和书中记载的状况似乎都不相同。如果真的入了魔，哪有这样容易恢复清明的？
“师尊？”
她试探的唤道，然而背在身后的手，却是警惕的捏了个诀。
谢清衡只决定识海有如有一层泛着黑气的薄雾笼罩着，他可以看得清眼前的人，也清晰的知道自己对其有极深的牵绊，可是那层薄雾笼罩着却让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仿佛所有情绪皆与他相隔绝。
混沌中，他仍然有理智，这份理智带着贪恋，让他将眼前的人彻底留下。
密室有很多东西，能将这个修为低微的弟子牢牢禁锢住，只要所谓的系统任务没完成，她便永世不能离开。
他微笑着，像她伸出手，带着蛊惑：“你终于来了，为师等了你好久。”
谢清衡披着洁白的衣袍，看着仍旧像往常一样清冷不染尘埃，那修长的指节洁白如玉就那样递到她面前。
荆明月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没有去拉那只手，而是艰难的撑着身后柱子，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她警惕的盯着谢清衡，多年的任务经历让她察觉到他的不一样，别的任务世界荆明月或许还不会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但是这里是修仙界，修仙界的气运之子自然是极不一般的。
零七还在查询谢清衡的信息，荆明月一向知道它没什么本事，压根也没指望它。
谢清衡看着那只落空的手，唇角弯弯笑了笑，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一瞬间极强大的威压从他身上波动开，一瞬间就将荆明月压得呕了血，她打了个寒颤还没有喘过气来，那强大的威压就已经收了回去。
接着，一只冰凉却又带着温柔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荆明月这次学聪明了，没有躲开，那双手就温柔的攀上了她脆弱的脖颈，然后摩挲着那被他掐肿了的红色指痕，声音温柔却一点也不像他：“掐疼了吧？是师尊不好，没有及时认出你。”
“不疼……”荆明月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她感觉到，谢清衡已经不是原本书里那样仙姿出尘以三界为己任的正道魁首清衡仙尊了，他灵台有魔气却好似能够被他操控自如一样。
这不对，如果就连谢清衡都堕魔了，这个世界要怎么办。
系统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能让谢清衡就这样堕魔！”
离得这样近，谢清衡可以无比清晰的听见荆明月的心声。她很聪明，还很善良，但是可惜……
天下众生如今于他，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他无意伤害，那些人的死活本来也和他没有关系。
谢清衡垂下眼来，修长指节并拢，灵力划过带起一抹清凉，将原本有些狰狞的痕迹一瞬抹去。
他温温柔一笑，牵着她的手就带着往外走：“阿月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一定很累吧，既然回来了，这次就好好休息吧。”
荆明月看着他不达眼底的笑意，心下越发冰凉，他如今纵然是说着这样柔情蜜意的话，可眼底却根本看不到半分爱意，系统的攻略值那里也依旧纹丝不动。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原本清冷以三界为首不近人情的师尊，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两人一起并肩走到寝殿外，庭院中可以看到到处都笼罩着灰黑的雾气。若是但凡有个普通弟子闯进来，都要被这笼罩的魔气压得喘不上气来。
但是此刻，这偌大的庭院只有师徒两个人。
谢清衡牵着她的手，站得离她极近，两人衣袖重叠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是谁的。他一低头就嗅到了荆明月身上残留着的气息，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魔气侵蚀下，他的情感被压得极低，但是欲望被无止境的放大。魔生性贪恋，占有欲强。纵然在魔气的压制下他感受不到爱，心底的欲驱使着他去占有，去掠夺。
在他身上的b2心情复杂，也为快穿女主捏了把汗。
荆明月感受着夜间的带着丝丝凉意的风穿过她的鬓发衣袖间，有些温柔，这让她心情终于平复下去。她垂眸看向谢清衡攥着她的那只手，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白皙修长带着润泽感，像雪山上的雪。
这只手，曾经也是这样捏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拿剑。会在她外出疯玩受伤回来时，为她疗伤，会她在屡次不听话和师门姐妹下山吃喝时，罚她在峭壁罚站时候给她扔过来一件法衣。
从前他像没有感情的雪山上开着的一朵花一样，但是仔细瞧却能从细缝里瞧出丝丝情来。如今他做出对她一往情深的样子，但是却又无一处有情，宛如裹在饴糖里的针，随时会至你于万劫不复之地。
谢清衡倾听着她的心声，一双狭长的眸子越来越幽深，他攥着她的手蓦然收紧。耳畔又传来心魔的挑唆，它在问他在等什么，为什么不赶紧将她囚禁起来，很显然她心里没有他分毫，魔族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
但是，谢清衡没有动，他攥紧着她的手，好像看到了她心底的世界。
荆明月想到了开满花的后山，嫩绿的草芽冒出头来，漫山遍野都是各种颜色的小花。她和师兄师姐们练完剑躺在草地上，身下草地柔软，但是偶尔有草尖会划过他们露出的脖颈和面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蔚蓝的天，淡淡的云飘在其间，空气里都是草木香甜的味道。
师兄师姐们都在各自远大的理想，他们仰慕剑道魁首的清衡仙尊，口若悬河的和荆明月说着当年离恨天和云泽的那场大战，她的师尊差点与那老魔头同归于尽，最后才换来如今三界的平和安定。
他们说，想要成为清衡仙尊那样厉害的人，以维护三界安定为己任。如果有一天离恨天来犯，他们便是牺牲自己也一定会保三界百姓安宁。
她脑中闪过了很多次她与师尊在凡间救人的画面，虽然谢清衡从前固执死板不近人情，但是在大事上他没有做错过，他始终是一个合格的仙尊。而系统派给她的这个任务，更像是在帮谢清衡历一个情劫。
他需要变得更有“情”一些，知道什么是喜怒嗔痴，才能更好的去爱这个世界上的一花一草一木，还有每一个人。也需要有个更广阔的胸怀，不能因为爱一个女子就变得疯魔不像人。
谢清衡的手越捏越紧，荆明月感觉自己的手腕一定青紫了，经历了那么多次，她哪里不明白谢清衡的想法。她并不知道谢清衡的坎儿能不能跨过去，但是她是快穿任务者，绝对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感情。
举目望着漆黑的夜空，荆明月思索着各种逃离此处的办法，嘴上依旧很平静，语气一点也听不出波澜：“师尊，你还记得你的初心吗？”
身上一暖，荆明月被整个人抱住了，她依旧强装着镇定没有动。然而谢清衡心底却好似有一个洞一样越来越空，他即便是这样将人整个的圈在怀里，也感知不到一点点的感情。
那层笼罩在他心间的灰黑色薄雾，将他的感情彻底隔绝了起来。
谢清衡油盐不进，荆明月想到的各种办法都被她否定掉了，不行，都行不通。除非此刻有人过来发现她在此处，不然想必她失踪个几百年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
身上的男人将她越揽越紧，荆明月终于不抱希望了，很显然她失算了，在面对谢清衡这样的气运之子时候不够警惕。
在无数个世界中，有很多气运之子败给自己的贪欲，最后犯下大错，被系统除掉。荆明月在第一次见到谢清衡的时候就觉得，他不该是其中之一。
其实，她不该那样武断。
人都是会变的。
就在荆明月沉思着今天会不会折在这里的时候，身上拥着她的力道突然放松了，她诧异的转过头来，就看到谢清衡原本就白皙的脸上此刻更惨白了几分，就连眼角都泛起了隐忍的红晕。
“师尊？”荆明月赶忙去扶住他，脑中快速的思索着是不是他旧疾提前复发了。
却被谢清衡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几乎跪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胸口，擡首一双泛红布满着血丝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暗哑：“即便是这个时候，你还是担心我的对不对？”
荆明月听了个莫名，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看见他身上的黑气在散去。她赶紧担心的问系统：“谢清衡怎么了？”
零七一如既往的废物，给出了个不确定的答案：“他好像，克服住了心魔？宿主，你刚才都做了什么？”
荆明月思索了一下她都说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问了他那句，师尊可记得你的初心是什么？
她恍然大悟，难道就是因为那句话唤起了谢清衡心底还在挣扎的良知？她就说嘛，谢清衡做了那么多年的正道魁首，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些小事就选择堕魔了？
你看，想清楚后他还是能好好做人的嘛。
如果他决定不受心魔的影响，那么攻略值是不是就回来了？
荆明月满脸的期待。
然后她很快就被打脸了，零七很可惜的告诉她，攻略值只回来了百分之三十。
连一半都没到？
荆明月失望，看向还虚弱着的谢清衡时，她马上选择将人扶起，十分恭顺的道：“师尊，徒儿扶你回去休息吧？”
谢清衡却固执的不肯动，捏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干涩艰难：“你嫁给萧戮那个魔头，是因为自愿还是……若是被迫，你如今也回来了，即便是要寻药，你也不必有求于他。萧戮心狠手辣逼迫与你，有朝一日师尊定替你除了他。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若是你后悔了，如今还可以回来……”
“师尊。”荆明月严肃，她其实是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和谢清衡说这些，但是她怕此刻不说，等她走后，云泽和离恨天还要掀起一场战乱。这里是她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地方，这里的同门们很多都如亲手足一般，她希望她走后，这个世界也能和平下去，百姓安居乐业不会为战乱所苦。
所以她还是开口了：“萧戮并非师尊想的那般恶劣，如今没人比他更适合执掌离恨天。离恨天的那些魔头，各个都觊觎云泽，想要掀起战乱，但是如今的萧戮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