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贞烈
那日夕阳西沉,隐约可见天边的火烧云,像是大自然永不落幕的绚烂时光。
李婧冉和李元牧唇边都荡着淡淡的笑意,对着空气里不存在的人说着话,温柔尽数奔他们而来。
【向来很宠溺弟弟的阿姊在李元牧和李婧冉之间打了个转,似是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了些什么,善意地打趣着自己的弟弟:“元牧,你和这位姑娘是?”】
李元牧微垂着头,低声重复道:“我和她......”
直觉告诉李婧冉,他口中的“她”应当是她,她侧过眸望向李元牧,恰好撞进了他澄澈的眼神。
是如潭底黑曜石那般纯粹到极致的黑色,泛着薄薄一层亮光,就像是盛满了希望,看得见未来。
干干净净,清澈见底。
李婧冉并未言语,她看见李元牧静静瞧她片刻,随后极缓地拉上了她的衣袖,像是在给足她避开的时间。
可李婧冉没有避开,她朝李元牧微微一笑,把少年肤色苍白的手翻了过来,掌心朝上,坚定不移地与他十指相扣。
李元牧感觉到她把他握得很紧,就像是先前抱他那般,甚至略微有些疼痛,但这份疼痛让他分外心安。
他看着李婧冉,李婧冉没有看他。
她仅仅是面朝夕阳,对着他的“阿姊”道:“我想待七殿下好。”
李婧冉既没有说爱,也没有说喜欢,她仅仅说她想待他好。
李元牧当真是个很好满足的人,他觉得这就够了。
足够让他回心转意,改变他创造这个梦魇时的决定。
【阿姊看着李元牧面上的怔然,笑了两声,对他道:“你可真行啊,居然能忍到让人家姑娘先开口诉说情愫。”】
李元牧抿着唇偏了下头,没说话。
【阿姊见状只是耸了耸肩,无甚在意地对李元牧道:“不过也好,看来我的弟弟以后应当是不需要我了,我可以放心地把你交给她。”】
【阿姊像是知道李元牧不喜谈论这种话题,只蜻蜓点水地提了这么一嘴,之后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元牧,今日是乞巧节,你既然喜欢人家,总得有些表示吧?篝火晚会、爬油杆,带她出宫去看看吧。”】
李元牧犹豫了足足两秒,随后才极轻地点了下头:“好。”
他看向李婧冉时的神色很平静,笑容里多了几分释然,就像是某个不见天日的秘密终于要被公之于众:“我们出宫过乞巧节吧。”
李婧冉的眼神在他身上微凝片刻,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想看透他。
但她最终依旧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温和地点头应下,对他道:“好啊。”
李婧冉从没想过李元牧会主动提出一个看起来如此“崩幻境”的事情。
如今的李元牧以为他成功诓到了李婧冉,殊不知李婧冉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在破除时空循环的真相后,也就是李婧冉最后一次被困在第三日魔咒里时,李元牧当时对她说:“我想请你救我。陪我破除这个阴影,可以吗?”
他给她的信息自然不止这么一些。
“我会把你送回两日前,那时的我刚被软禁,并且也不会拥有我们目前共同经历时空循环的记忆,因为这段记忆对他而言,是尚未发生的未来。”
“请你一定要小心他,并且不要相信你到时候所看到的一切。他也许会编造很多的虚假场景来骗你垂怜,不要可怜他,他是在试图把你永远困在那个幻境中。”
李婧冉闻言,因这爆炸的信息量沉默了许久。
她从这番话中提炼出了模模糊糊的重点:“所以你把我送到两日前,我也许会有危险?会被两日前的你,啊我就称其为小李吧,会被小李困住,对吗?”
李元牧并没有分毫的犹豫,颔首道:“是。”
李婧冉蹙了下眉,反问李元牧:“你凭什么认为我必须要答应你?去做一个对我毫无益处、并且会有极高风险的事?”
李元牧似乎找就料到了她会这么问,非常顺畅地把早就准备好的腹稿说给她听:“因为你不仅在帮我破除我的阴影,你也在帮你自己。”
“这个时空循环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你并未成功从我,亦或者说小李,编造的幻境里逃脱。”
李婧冉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被李元牧烧干了,她梳理着自己的思路,缓慢地确认道:
“我先理一下时间线。”
“顺序的时间线是我意外来到了你的时空,来到了小李被软禁的第一日。在与你的接触中,我不慎碰到了什么‘机关’,也许是语言或是行为上的,所以被小李永远困在了幻境里无法苏醒。”
“你如今想帮我从小李的幻境中逃离,所以才开启了这么多次的时间循环,让我通过一次次的时间循环发现了你的秘密。”
这是李元牧的时间线:他困住了她,可是又想放过她。
这就是为何李婧冉来到最后一个时空时,被软禁的小李是关着窗棂的,说是不合礼数。
而在时空循环中,李元牧的窗户却一直是微敞的。
因为他等待着被她敲响他的窗棂。
对于李婧冉来说,她却是在一个逆向的时空里,她先经历的是李元牧设计的时空循环,从中先知道了李元牧的秘密,随后才进入了小李的幻境。
如若这么一想,那就能解释为何李婧冉在时空循环里身体会越来越差——入魇散的功效只是提供了她和小李的时空,因此她来到那个时空时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至于时空循环,那本就是李元牧自己加出来的,而当人类想要逆着时间流时,本身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婧冉大致弄清楚了如今的处境。
换言之,她如果想回到现实,就必须依照李元牧的话回到两日前,说服小李把她放回现实。
李婧冉很轻缓地点了下头,遂又问道:“那幻境的开关是什么?我要做什么才能让小李回心转意,把我放回现实?是要说什么话吗?还是要做什么事?”
李元牧避开了她的视线,只是看向天边的云卷云舒,低声道:“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东西。”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不要相信他,不要怜惜他,更不要待他好。”
“如此一来,对你,对他,都好。”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元牧的神色间带着微不可查的怅茫,就像是被丢进汹涌大海随波逐流的落水者。
兴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亲口告诉李婧冉,要让她穿回去狠狠地伤害他,可李婧冉从少年的脸庞看到的却是痛意。
李婧冉注视着李元牧好半晌,只见清瘦的少年郎身上并没有同龄人的阳光与鲜活,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液的行尸走肉,被扔在毫无遮拦的空地接受暴烈阳光的审判。
锦袍被他清峋的蝴蝶骨撑得微凸,肌肤白且通透得毫无瑕疵,唇色依旧艳丽,可是却让李婧冉觉得他已经在理智崩溃的边缘,是个全凭一口气吊着的易碎瓷娃娃。
一句“倘若真的让你恨我,那如今的你就不会开启时空循环来救我了”卡在嗓子眼,李婧冉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仅仅是柔声问他:“既然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信息,你大可以直接在第一次循环时就告诉我,为何还要设计这么多次的循环呢?”
在时空循环中,李元牧一开始是在刻意隐瞒她,他误导她时空循环的契机是钟声、是琴贵妃的死,唯独不直接告诉她是他的臆想症。
如果李元牧开启时空循环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些能帮助她逃离小李的信息,他分明有千千万万种更直接的方式,不是吗?
李元牧嘴唇嗡动了下,很勉强地翘了下唇,用过分苍白的语言掩藏着他自己:“若没有时空循环,我怕你不信我......”
“你在说谎。”李婧冉很平静地打断了他。
“你之所以设计这么多时空循环,是因为对我而言,我会逆向穿越里和小李重逢;可你是顺着时间线走的,你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嘴上说着要放我走,可你舍得吗?”
所谓“最后一面”,指的是她和幻境中李元牧的最后一面。
李元牧没有打断她,亦或是说他根本无从辩解,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
他被这番话剥夺了和她对视的勇气,他突然觉得很难堪。
就像是习惯了生存于阴暗的水中附着生物,某天忽然被一阵强光笼在身上,使他身上所有的青苔和水渍都无所遁藏。
他依旧是想卑劣地留下她的。
心口不一,恶心又下作。
她应该对他失望透顶了吧。
如今被揭穿后,他只能在她淡淡的眸光里,狼狈地一遍遍哑声道:“对不住......”
他好想解释,想辩解说自己也许比她想象中的要高尚些许,可他又怎么配得上“高尚”这两个字呢?
放她走,他是真心的,他只是需要她宽恕他多一些时间。
哪怕只有一分一秒。
耳边是她极轻的叹息声,她踮起脚轻轻摸了下他的头,语气是平和的:“李元牧,别道歉。”
她温热的指尖下滑到他的脸庞,如今两人的地位倒像是对调了,强迫对视的人成了她。
李婧冉单手捧着李元牧的脸庞,掌心的触感很细腻,就像是一碰就碎的嫩豆腐,光滑柔软。
她望着那双令无数人生畏的黑色眼眸,只觉得他的眼睛明明那么漂亮又纯粹。
蝉鸣倦倦,空气焦灼,她的嗓音是炎热盛夏里唯一一抹清爽的凉风。
“李元牧,让我更怜惜你一些,好吗?告诉我,你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李元牧是个卑微的胆小鬼,但就算是胆小鬼在这么温柔的注视下,也想鼓起勇气试一试。
赌上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试试能否再多得她几分垂怜。
他轻轻闭了下眼,声线很低:“我原本一共设计了十次时空循环。”
李婧冉眸中的笑意多了几分,是碧波荡漾的温柔,像是一种鼓励:“嗯,还有呢?”
李元牧小心翼翼地偷窥着她的神情,抿了下唇才能压下心中丝丝缕缕的甜:“我先前不知道逆向时空会让你越来越难受。我发现后废弃了剩下的全部计划,决定终止时空循环。”
“继续说。”
李婧冉主动凑近了他几分,距离近得她看清楚他睫毛轻颤的弧度。
“我设计这么多次时空循环是因为......因为......”李元牧难得有些磕磕绊绊。
太近了。
近得他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触到她的唇。
让他心跳骤快的女子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她甚至得寸进尺地用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吐息间轻声呢喃:“因为什么?”
李元牧感觉心口一阵阵发烫,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身子克制不住地轻颤。
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因为......小狗舍不得主人。”他听到自己如是道。
她极轻地笑了,不置可否,却微仰着脸轻轻阖眸。
她在默许他吻她。
这个认知让李元牧的脑海在刹那间变得空荡荡,什么时空循环,什么君子之礼,什么家国江山,在这一刻都成了幻影。
他见众生皆草木,唯她是青山。
盛夏的果实在那一日繁忙盛开,枝叶蓁蓁光影错落。
世界纷扰又温柔,风轻拂,夏正央。
李婧冉轻轻闭着眼等待许久,都没等到唇上的温度,反而是肩颈湿热,少年俯在她身上无声地哭了。
透明的泪水仍沾着他的体温,滚烫得仿佛能灼伤她的锁骨。
李元牧身子轻颤着,他甚至都不敢搂她,连脸庞都只虚虚贴在她的颈侧。
这一次的李元牧并没有用眼泪为武器,他不愿让她看到他湿红的眸子,也不愿被她瞧见自己狼狈的姿态。
并非是在求她留下,而是在无声地告别。
李元牧一个字都没说,可她分明听到他在用紊乱的呼吸一遍遍得对她说着只有她能听到的话。
李婧冉感觉心脏有一瞬的骤缩。
兴许是那一刻的风真的太温暖了,她放任自己环上了少年清瘦的腰,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发丝,对他轻声道:
“我也舍不得你。”
她的小木鱼。
两人出宫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李元牧换下了那身锦袍,他不再是七殿下,仅仅是一位恣意自由的少年郎。
街道张灯结彩,仿若无数个闪烁的星辰,与那火树银花一同构成了漆黑夜空绚烂的烟火。
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他笑着回眸安静地朝她伸出手,李婧冉莞尔,与他十指紧扣。
交叠的层层衣袖掩住了他们交握的手,纷扰的人群挤不散并肩同行的人。
在拥挤的繁华中,他们却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两人都没有说话,又或者说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一个事实。
——她成功了,幻境中的李元牧要放她离开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与她一同出宫,不在意这是否符合现实的逻辑,也不在意是否会被她看破。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晚。
张灯结彩的人间烟火着实扰人,他们能听到旁边是路人的说话声。
“乞巧节就是热闹啊,好久没在大街上被挤成这样了。”
“是啊哈哈!爬油杆就快开始了吧?今年的彩头听说是朵上好的水玉做的珠花呢。”
李婧冉闻言,有些疑惑地问李元牧道:“爬油杆是什么?”
李元牧也是首次在乞巧节出宫,忽然被问倒了,思索片刻后才犹豫着回答道:“应当是乞巧节的活动吧?”
旁边的路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哈哈笑着道:“二位一看就是大家的少爷小姐,成了亲后才能一起出门过节吧?”
李元牧听到“成亲”二字,脸庞透了些微红:“不是......”
“您可真是慧眼如炬。”李婧冉笑着询问道:“这爬油杆可有何讲究?”
路人听到李婧冉的话,善意地打趣了句:“那可不?我看人还从未走过眼,二位身上的姻缘红绳可紧着呢。”
李婧冉只是笑笑,没接这句话,握着李元牧的手却紧了几分。
那他这次可看走眼了,这个幻境应当明天就要结束了。
“至于这爬油杆,自然是为了混个好彩头。”路人朝不远处那足足有四米高的杆子示意了下,“杆体泼油,能者居上。哪位男儿能率先爬到杆顶,便能拿到珠花,得所有人的祝福。”
话音刚落,街道上光着膀子的匠人一声高喝,只见被炼融的铁汁瞬间被打成了冲天而起的铁花,随着漫天的烟花四散开来。
一时间火光漫天,亮如白昼,眼前的景色是如此美不胜收。
冲破云霄的赞呼声乍起,李婧冉刚想伸手去捂耳朵,却感觉身边的少年微凉的掌心先一步捂住了她的耳朵。
世界的声音骤然变小,她惊诧侧眸,铁树银花映亮了少年的脸庞,唇红齿白,乖且漂亮,身后如璀璨流星般坠向人间的火光尽数沦为他的陪衬。
他乌黑的眸底只有她。
见她回眸后,李元牧笑着示意她把头转回去,站在她身后捂着她的耳朵,下颌轻轻搁在她的发顶。
在绚丽到近乎炽热的世界里,他捂着她的耳朵,却在她身后轻轻对她说了一句话。
李婧冉能感受到他说话间喉腔的震动。
有声或无声,坦然或隐蔽,李元牧曾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说过很多很多的话。
想要她不知,以为她不知,不敢让她知。
归根结底,翻来覆去,终究都是一句“我心悦你”。
李婧冉并未回头,她只是和李元牧一同观赏着袅袅人间,背对着他无声弯了下唇。
李元牧,她听得见。
事实证明,李元牧虽然外表看起来乖乖软软的,皮肤又白又嫩而且轮廓也柔和,但他实则是个很倔强的人。
听到爬油杆的寓意后,李元牧立刻动了心思,李婧冉怎么劝他都劝不动。
她都要无奈了。
李元牧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他如何拼得过那群手脚利落的肌肉男?
况且油杆那么高还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给他摔伤了可怎么办?
可李元牧就是个怎么说都说不听的熊孩子,任她说什么都依旧态度很坚定。
李婧冉叹了口气:“没有意义啊。”
她的本意是想说,迷信玄学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就算他能拿到那朵珠花又如何?
他堂堂一个七殿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非要去和百姓争一个玉花,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李元牧却误解了她的意思,抿了下唇道:“有的。”
李婧冉一时间没理解他的意思,疑惑看着李元牧,随后听他很执拗地道:“有意义。”
李元牧不知晓等李婧冉回到现实后,她会怎么看待这段幻境,和幻境里的他。
也许她会认为是一场梦吧,也许她会把他和现实中的李元牧混为一谈。
他倔强地想在她心里留下些痕迹,一些属于他的痕迹。
李婧冉兴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矛盾的心理,她只是心累地对李元牧挥挥手,老生常谈地嘱咐道:“要去也行。安全第一比赛第二,有任何不适应立刻退出,别伤着你自己,听到没?”
李元牧乖巧地笑着朝她点头,结果一上场就光荣负伤。
油杆看起来和电线杆大同小异,被围起来的一块里尽数浇了油,光是踩上去就如泥鳅一般滑腻。
报名的人并不多,一是因为大晟崇文,大部分的子民都以读书为重,四肢不勤生怕上去丢人现眼;二是因为油杆的确有危险,若爬到一半硬生生摔下来,那恐怕得半身不遂。
其他参赛者都早有准备,从鞋子到装备都一应俱全,而李元牧却纯粹是毫无准备地穿着身不合时宜的长衫上场了。
还没碰到杆子,就被满地的油绊得滑了一跤。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发出大笑,偶有些善意的建议他赶紧下来别受伤了,其余说话难听的则是挖苦嘲讽,听得李婧冉都忍不住皱眉。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李元牧,毕竟少年脸皮薄,更何况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纵然不受宠可身份也摆在这里,从不会有在大庭广众下被这么多人围观嘲讽的经历。
只是李元牧却仿若未闻,爬起身后并未急着去寻杆子,而是蹲下身用掌心擦了下泼了油的地面,似是在试验着油的摩擦力。
在那之后,纵使他挪动时依旧有些摇晃,甚至让围观的人都有些心惊胆战,但他却并未再摔倒过。
其他参赛者都肌肉分外扎实,乍然看到李元牧这么一个清瘦少年,也都善意地对他道:“早点退出吧,回去读你的书,爬油杆不是你们读书人该玩的。”
李元牧却只是安静地把长袍撕开绑在腿上,随后颇有风度地回应道:“那朵珠花很漂亮。”
竹哨吹响,宣判比赛的开始。
方才还在随意闲聊着的参赛者立刻绷紧了精神,一个个扒着栏杆就开始迅猛地往上撺。
商家的吆喝声起:“买定下手咯!猜猜今年的魁首会是谁?”
百姓们纷纷开始下注:
“若不是去年运势不好,王公子去年就是魁首,今年我押他!”
“展公子同样身手矫健,我押五两银!”
“王公子,这必须是王公子啊,他今年肯定能夺魁!”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桌上散了一大堆银子,直到一只纤长的指尖把银票轻轻放在桌上时,周遭有一瞬的静默。
随后喧嚣声高得能掀翻天。
“一百两!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一百两!”
“天呐这是对押的人多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