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控
意外发生的实在太快, 台阶下的人均下意识伸手,试图接住从台阶上腾空摔下的柔嘉郡主。
而距离最近的魏远洲分明是最可能接住柔嘉郡主的人,却在霎那间错开身形, 任由柔嘉郡主一头栽倒在地, 发出一声沉重的扑通声。
落地之后,众人纷纷围了上去,扶人的扶人,关怀的关怀,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宋卿时也没想到她的躲避,会误伤到旁人,而这人竟还是柔嘉郡主。
似乎是摔得狠了,柔嘉郡主有些失态,头饰东倒西歪,就连衣衫也乱了,眼泪都砸下几颗。
美人落泪, 惹人怜惜,不少人朝魏远洲投去苛责的目光,这种情况下的袖手旁观, 与见死不救有何区别?
有眼力见的丫鬟当即跑去请大夫, 围观的人松懈下来, 开始探讨柔嘉郡主突然摔倒的原因,只是人多凑在一块,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柔嘉郡主自己不小心摔的, 还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故意陷害。
“我记得是当时站在郡主身后的, 好像是宋家小姐宋卿时。”记忆好的人, 提了一嘴。
有人开了头,自会有旁的人跟着附和, 还要带上自己的猜测:“我也记得是,莫不是她推的?”
心虚不安的杨欣,醉意因害怕清醒了大半,一听这话,立马就顺着那人添油加醋道:“我就站在宋卿时旁边,应该就是她推的。”
好像,应该,三三两两模糊不清的说辞,瞬间将本来置身事外的宋卿时推向了风口浪尖,四周的视线带着打探一股脑地全涌向她,或鄙夷,或猜忌,或笃定,就差将她直接就地定罪。
宋卿时皱眉,扬声辩驳:“不是我。”
可这柔弱的嗓音混在一堆叽叽喳喳的嘈杂里,无人在意。
眼见她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悄无声息,宋卿时擡高了一些声量,“不是我推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阵嘀嘀咕咕再起。
“谁知道是不是你?”
“现在就你嫌疑最大。”
“就是就是,贼还能承认自己是贼不成?”
宋卿时这才明白,这些人只是要为柔嘉郡主的摔倒寻个由头,根本不在乎她清白与否,原本想要揭露推人者是杨欣的辩解之词也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惹得她犯恶心。
说不通的。
宋卿时垂下眼眸,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席卷了她,说什么也没有人相信她。
这时,一道雄浑男声赫然响起,瞬间压过在场所有人的声量:“她说了,不是她。”
魏远洲神情肃穆,周身都涌动着骇人的冷意,下一刻大步朝她走来,牵住她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随即宽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如一座恢弘的大山,隔绝了那些令人窒息的目光和言语。
宋卿时愣住了。
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件小时候的事,有一次她被杨欣陷害偷拿了东西,没人相信她是冤枉的,就连魏府请来的助教先生都让她认罪,那时的魏远洲也是如这般挡在她身前,为她说话,为她挡住所有的指责,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记忆里清瘦的少年与眼前健硕的男人,二者的背影渐渐重合。
眼眶,不知怎得,就湿润了。
“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一切都尚未可知,怎可胡乱给他人定罪?”魏远洲俊美的五官泛着不友善的阴沉,眸光冷寂,一一扫过每一个人,直逼得那些人羞赧地垂下头才肯罢休。
尤其是杨欣,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吓得哆嗦了几下,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极其惧怕魏远洲。
少顷,魏远洲敛敛眸子,周身的气场都跟着冷了几分,“柔嘉郡主,你可看清是谁做的?”
柔嘉郡主浑身都疼,膝盖和手肘到处都是擦伤,闻言方才回神,擡眸向上看去,正对上魏远洲充满克制杀意的眸子,那不是对她,却让她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
蓦地,柔嘉郡主不受控将视线上擡,落在被他护在身后的宋卿时身上,而她也正巧在看她,那双好看的水眸里虽然溢满了愧疚,却坦荡极了。
显然不是她做的。
反观她旁边的杨欣,却是眼神闪避,慌慌张张。
明眼人稍一思索,便猜出是谁使了坏,魏远洲应当也清楚,却将这个揭露凶手的机会转给她,只为了给宋卿时完美摆脱嫌疑。
柔嘉郡主抿了抿唇,心里有种说不上的酸涩,良久才道:“我瞧见了,是杨欣推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她喝醉了酒,应当不是故意的。”
她陈述的是事实,却又撒了谎。
确实是杨欣推的没错,但是她根本没看见杨欣推了自己,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无辜的宋卿时背锅,而后面加上的那句话,则是看在杨欣夫家是自己父亲曾经部下的旧情,变相为她洗脱罪名。
受害者亲自指认,比旁人的万千说辞都让人信服。
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转瞬间就变了个人,却因为柔嘉郡主最后的那句话,大家也没敢骂的太难听,只是指责杨欣太不小心,以及唾弃她方才试图混淆视听的行为。
“我没有,不是我。”杨欣顿时慌了神,下意识否认两句见众人不买账,赶忙改口:“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本意不是推柔嘉郡主……”
可越描越黑,本意不是推柔嘉郡主,那么是想推谁呢?那时站在杨欣旁边的,除了柔嘉郡主,就只有宋卿时了……结合二人一直以来的恩怨,细思之下,便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真是好生恶毒,不就是投壶输给宋卿时几轮吗?这就要推人下台阶泄愤?”
“难怪死活要贴着宋卿时走,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
“你们忘了吗?一开始在凉亭闲谈时,她不就没怀好意吗?”
你一言我一语,直逼得杨欣说不出话来,嘴唇瞬间苍白下来,提裙落荒而逃,这件事后,大抵未来很长时日都不会在宴席上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