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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医生医生!!”乔雪和舅舅同时叫人。

护士打了一剂药,机器上冰冷冷的数字还在残忍地减少。年轻的护士没办法,把主任医生喊来了,又是一次进抢救室。

走廊里凄厉的哭声,病床下轮椅滚动,纷乱难安的脚步,各种声音错杂。

家属都在朝走廊尽头跑,乔雪被推了把撞到后面的白墙,脑子嗡嗡空白一片,眼前只记得外婆被推走时晃过的脸色。

久病体衰的病人面黄肌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下凹着,两侧的颧骨凸起,身上插满了管子,所有人都在试图把她叫醒,把下停的心跳数字从死神手里抢回来,而她躺在洁白无尘的病床上,于一片混乱中毫无反应。

十根指头笔直得垂下,她记得每次抚摸那双手,明明房间温暖如春,她的双手怎么都捂不热,像一截遗落在冷雨中的枯木。

乔雪的头撞到墙上,但感觉不到疼。隔壁床的老人和六十多岁的家属,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吓哭了,抹着眼角的泪,拉住乔雪,“妞妞别哭,你外婆会没事。”

生老病死的常态。

可是她害怕离别,更怕留有遗憾。

外婆自从得了慢性病,身体大不如从前,她总是挂念乔雪的高考,她知道外孙女爱上学,分数考得好,未来还会考入更高的学府,在求学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好。

她脑子糊涂,总忘事。以为乔雪高三了,是不是快高考了?学校最近很忙吧?不对呀,高考在夏天,可是……

外面的天黑漆,伸到窗边的枝丫还没开出花,时间还停在冬季。

外婆算算日子,“是不是一号就考试了?”她睁着眼睛想,“一号是不是已经过了,今天几号了?”

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日子没有几天,过到头却算不清了。那时也许在想,她能不能撑到冬去春返,见到外孙女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乔雪躲到外面去擦眼泪,恨自己为什么是十七岁,束手无措的十七岁。

医生说要有心理准备,最多一个月。

监护室一天要四千,转到医疗设备更好的医院里,一天要一万。老人活到这个岁数,孤单无依靠地躺在ICU里,家属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窗户看一眼。

一扇透明玻璃窗,一道百叶帘,挡在生死面前,拦住所有人的脚步。

里面的人从头到脚插满管子,监测上还有心跳,氧气瓶里有哈气,人还有体温。靠各种管线,药剂,心肺监护维持着不多时日的生命。

病人痛苦,家人也痛苦。

-

乔雪从医院出来打车回家,准备返校,学校考试进度不停,功课不能落下。

手机没电关机,没看见陆一卿他们说要来的消息。快到外婆家门口,看见活动中心那边有一老一少在玩沙子。

老奶奶陪着小朋友,提着个粉色芭比的书包。分外熟悉的一幕让她想起自己上幼儿园,外婆经常来接,她不愿早早回去,常在外面的小公园玩“钓鱼”。

卖家摆放一圈水盆,里面丢着带磁铁块的玩具鱼,小朋友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也黏着磁铁的钓鱼竿。

春夏秋冬,寒冬酷暑。她一玩就是一下午,外婆静等着从没催过她。

现在想想这游戏简单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卖家毫不费力就赚到钱,小孩子说要玩大人心甘情愿掏钱,不过是长辈的爱。

乔雪看了会儿眼眶就湿润了,低头抹泪,视线前方多了一双男式运动鞋,往上看去就是一双长腿,一中蓝色校服裤。

陆一卿提着蛋糕站在面前,看见她哭了,有些惊惶,“雪雪。”他下意识就想帮她擦泪,但知晓乔雪的脾性,手悬在半空停下了。

乔雪背过身,忙抹掉眼泪,揉了揉脸和眼睛,舒口气,再转过来又是以往不可一世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哭了?”

“没哭,刚才风大吹的。”

陆一卿看着她红肿的眼,吞了下喉咙,心疼道:“怎么……”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家里为什么没人?

他满腹疑问,但想到乔雪高傲,不想把情绪表露给他们看,家里的事不会让外人插手。既然她不想说,他就装作不知道,护着她的自尊心。

陆一卿提起蛋糕给她看,“怎么过生日都不叫我们?”

看见蛋糕,乔雪诧异,“和家里人过的,没叫同学。不过谢谢你们。”

可是她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话到口,陆一卿没勇气说出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不是,是我们想给你补个生日蛋糕,你陪我们再吃点?”

蛋糕又一次晃过眼前,乔雪蓦地想起她生日那天的变故,鼻子一酸,撒气道:“陆一卿,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好意我心领了,但麻烦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

不要对我这么好。

她眼睛红了,瞪着他,哽咽住。

我现在很烦,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偏偏你满怀好意出现在我面前,压不住情绪冲你乱发脾气的我,非常讨人厌。

“谢谢你订蛋糕,我现在挺累的。”乔雪解开盒子上的飘带,“我就吃几口。”

陆一卿一手拖着,一手摸裤兜找打火机,“等等,先许愿。”

他划着打火机,在风口点不燃蜡烛,乔雪说让他别弄了,闭了下眼睛就当许愿了。

反正她的愿望也不会实现。

陆一卿叉着腿,坐在石墩上,“雪雪,你好多天没来学校,还挺……想你的。你要是有时间就看看我给你发的短信呗。”

“嗯,知道了。”

“窦米他们也来了,本来还想给你庆祝一下。对了你啥时候回学校?”

刚才那对在活动中心玩乐的老人牵着小孩子的手,从不远处走来,乔雪感觉心口针扎一样的难受,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明天回。”

陆一卿看到她泣不成声一下慌地站起身,胡乱搜兜也没找到一张纸巾,“那啥,你用我袖子擦擦吧要不。”

乔雪丢下叉子,“你这蛋糕好苦。”

眼泪流到嘴里,又苦又酸又咸。

“乔乔,过生日寿星要开开心心,不开心的事你给我说说,我听。”

日头渐短,从远方吹来的冷风带动高树树枝,脸上的泪吹了一路,刀子般割得生疼。

“我外婆在生日那天被救护车拉走了。”

听到他的话,她仍旧否认道:“我没哭,是风吹的。”

他在给她擦眼泪,已经无暇顾忌这个举动是否逾距,现在她是需要安慰的人,而他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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