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老是说人的一辈子意外很多,长短不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她希望我们都能有自己的小家,不用特别美满,能幸福过下去就好。”
“所以我姐的婚姻,算是给她喂的第一把定心丸了。”
季书辞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向他:“第二把就是你的吧,你的性取向跟你爸妈说过吗?”
他没接触过谢衍之的父母,但家庭氛围对孩子的性格影响很大,看他和谢云瑶的样子,想来父母双方也都是开明的人,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发难。
“说过啊,他们无所谓。”果然,谢衍之拉长音调伸了个懒腰,“不过我这把估计是喂不进去了。”
“为什么?”谢衍之在季书辞眼里还不至于差到没人要。
谢衍之勾了本书,用边角描摹地上被月光倒映的影子:“因为我了解我自己,我不适合结婚,没必要耽误人家。”
他讲话的表情隐隐带了点自嘲的味道,脸上却还是一如既往,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季书辞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这种判断从何而来,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他没遇上合适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句话,只是沉默地看了他许久。
就在谢衍之以为两人的话题算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季书辞不紧不慢的声音。
“也没有,你挺好的,没必要妄自菲薄。”
谢衍之对他这个评价有些意外:“真的假的?”
“我很少骗人。”季书辞认真说道,“遇不上对的人也不代表是你人不好,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由不得自己掌控,任何习性都会有能接纳的主体。”
“所以不需要着急下定论,顺其自然就好,你不一定有你想的那么差劲。”
相反,谢衍之身上有股奇怪的魅力,让人很难讨厌的魅力,让他第一次产生了身边多个活人一起生活确实很聒噪,但也真的没那么糟糕的魅力。
半蹲久了的双腿麻得毫无知觉,季书辞挑了几本要用的教材,靠在柜子上等这阵酥麻退下。
“明天你等我一下,我下午跟你一起去医院。”
“你哪里不舒服了?”
谢衍之还没从他刚才那番跟哄孩子一样的话里脱离出来,下意识问了一句。看他微微擡了擡左手才反应过来,他手上的伤差不多能拆线了。
“明天学校要就市一模考试开网会,下午晚一点才有时间。”季书辞走到门边,想起他之前跟谢云瑶说去医院拿药,又问道,“我爸说你身体不好,你是哪里有问题?”
除了体力不太行,他暂时还没察觉到别的问题。
谢衍之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左脚拌右脚地捂着胸口撑在墙上,装出一副身娇体弱易推倒的德行。
“其实也没什么。”他垂下眼尾,略显浮夸地摇了摇头,“也就是这胳膊啊腿啊什么的不是很好,血型招蚊子身上又容易痒,有时候吧还喘不上气,在阎王殿面前忽隐忽现的……”
季书辞看他越说越上头,太阳xue抽了几下,微微后退半步:“……我明白了。”
谢黛玉戏还没演完,闻言停了下来:“你明白什么了?”
季书辞淡淡道:“明白你脑子有问题。”
谢衍之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季书辞看他额头上还有点泛红,知道他烧没退全,没跟他继续闹下去,催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家里可没多的退烧贴了,抽个时间还得囤一点备用。
“吹风机在浴室地柜里,头发吹干了再睡,湿睡容易头疼。感冒颗粒柜子里还有一包,一会儿自己泡。”
“知道了。”谢衍之含笑目送他的背影进屋,转身回房拿了睡衣进浴室。
地柜里果然放了一个吹风机,只是他一向湿睡习惯了,懒得用,想了想还是没拿出来。
浴室里的水温很足,花洒比浴缸忙碌。谢衍之选了个好看的泡澡球,在手里颠了颠又重新放回柜子里。
他脱掉上衣,从洗脸架上取了碘伏跟棉签药膏,不断蔓延的雾气让镜面里的人影模糊到只剩一个轮廓。
沾湿的纸巾在镜子中间擦出一个不规则的图形諵风,里面倒映出来的是一块狰狞又带有色差的皮肤。
干燥,坑洼,毫无生气,不间断地相互牵扯,像老去的树皮攀爬成的丑陋图腾,从谢衍之右边的肩胛骨一直延伸到侧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