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沛县集市突然来了个卖唱的胡商。刘邦正在调解耕牛纠纷,忽闻人群中有人用楚调唱道:"陛下耳目遍天下,郡县小吏莫藏奸"。他循声望去,见那胡商腰间挂着个银质齿轮坠子——正是百工署工匠的标志。未及细想,县尉曹参匆匆来报:"郡里派来的监粮官到了,点名要你陪同查仓。"
粮仓内,监粮官趾高气扬地踢开囤底浮粟:"刘县丞,这仓里的粮食可够数?"刘邦抱臂冷笑:"自然够数,只不过......"他突然命人抬来十具丈量木斗,"前日某让人筛出了沙石,共是三千二百石。按《考成法》,监守自盗者除追赃外,还要按损耗十倍罚俸。大人要不先称称自己的俸禄够不够?"
监粮官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忽闻仓外马蹄声疾。李岩在赵高陪同下掀帘而入,靴底碾碎几粒混在粟米中的沙石:"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赈灾粮里掺沙子。"监粮官扑通跪下,额角磕出血来:"陛下明鉴!此事乃县令王凌指使......"话未说完,粮仓后墙突然坍塌,几十个装满铜钱的木箱滚了出来,箱盖上"嬴氏私产"的火漆印清晰可见。
刘邦望着李岩眼底的冷光,忽然想起市井间流传的"皇帝有千里眼"之说。原来陛下早已派暗桩潜入沛县,那半卷《秦律》、胡商的歌谣、甚至仓中沙石的数量,都是陛下布下的局。他单膝跪地时,指尖触到粮仓地砖的缝隙——那里竟刻着个极小的"岩"字,与他草鞋里的竹简暗号如出一辙。
"刘县丞临场应变,可堪大用。"李岩接过赵高递来的紫绶,亲自系在刘邦腰间,"太学的律令课,准你免修三月。即日起,兼领沛县监御史之职。"周围吏员倒吸冷气,要知道监御史乃中央直派,向来由贵族担任,如今竟落在一个市井出身的亭长身上。
暮色四合时,刘邦送李岩出县衙。路过照壁时,陛下当年题的"大丈夫当如是也"已被新漆覆盖,换成了"功不欺民"四个大字。李岩驻足凝视,忽然道:"知道为何擢你为县丞?"刘邦挠头:"因某断案公道?"
"因你懂百姓心思。"李岩望向远处炊烟,"市井之中藏着大秦的根脉,能让泥腿子信服的官,才是好官。"他从袖中摸出枚青铜齿轮,塞进刘邦掌心,"此物可直通百工署,若需器械或匠人,凭此牌调用。"齿轮边缘刻着细小的"岩"字,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是夜,刘邦在灯下摩挲着齿轮牌,忽闻窗外有人轻笑。推窗望去,只见胡商打扮的赵高骑在墙头,抛着枚竹简笑道:"陛下赐你《治县三十六策》,先看第五卷'粮秣篇'。"竹简展开时,第一页赫然画着改良版的粮仓通风图,落款处印着"织履人"三字——正是当年酒肆中那神秘顾客的笔迹。
沛县的秋夜渐凉,刘邦却觉得浑身发热。他摸出腰间新挂的齿轮牌,想起李岩临走前说的"棋盘已活,待你落子",忽然咧嘴一笑。窗外,银河横贯天际,有流星划过,宛如当年那人腰间玉佩的碎光。而在咸阳章台宫,李岩望着舆图上沛县的位置,用朱砂笔圈了又圈——这里将是大秦新制度的又一个支点,正如棋盘上的"活眼",终将盘活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