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蹙眉,见他眼底戾气浓郁宛若地狱修罗,心里觉得十分委屈,这人无端端生什么气?
“卑职没有这个意思!”
自从进城见到三个安雅少年,在墨九心底就落下了丝同病相怜的根,后来被褚镇北领去见了獓侮辱虐杀安雅的场景,墨九更恨自己无能,没能将人救下。
在更深的潜意识里,墨九每次见到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安雅被虐杀,都会让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好像那也会是自己的命运。
“以身相许?”褚苍知脸上看不出喜怒,视线直勾勾,意味深长的问:“我救过你一命,那你许了吗?”
墨九呆愣,自己那是一开始为了接近褚苍知,随便捏造的缘由,哪里来什么救命之恩?
再说也并非所有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
“王爷救雁七一命,雁七来日定以一命相报。”墨九躬身抱拳。
“哦?”褚苍知眼底戾气更盛,每个字都包裹着千年寒冰,一指地上昏死的少年:“照你这么说,我之前救过他,现在要他一条命,岂不公平?”
墨九没料到堂堂苍王竟然也会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时候。
急怒道:“王爷,这根本是两回事!”
褚苍知扬眉,身体前倾:“你说道说道,怎么就两回事?”
屋里气息甜腻浓郁,墨九本就被熏得心绪浮躁,恨不能立刻转身就走,眼下更是没什么好气跟他胡搅蛮缠,看褚苍知一副不把人弄死不罢休的模样,心底蓦然升起股无名邪火。
彻底沉下脸,冷声道:“王爷既然觉得都一样,就先杀了我,再杀了他。”
褚苍知额角三叉筋突突跳,眼底漫上血色:“你再说一遍!”
墨九分明嗅到空气中盈满男人危险气息,但此时情绪已然有些失控,凭着一腔邪火,指着褚苍知,横眉冷笑。
“反正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棋子,任由玩弄股掌之间,用完就一脚踢开,你现在想随手杀一个和杀两个,又有什么区别?杀吧,你杀了他,再把我也杀掉好了,再也没有人纠缠这你!”
褚苍知垂眸:“你还有什么,继续。”
茍不理闪身躲到屋顶上去。
墨九噼里啪啦一通发泄完,回过神,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瞬间头皮发麻。
我怎么会,怎么会都说出来呢?
都怪他,太气人了!
过去在每个世界里,他都是寡欲清心的,什么事情都容易消解忘记,也就是褚苍知能把他气得刻进心里。
墨九赶忙单膝跪地,补救道:“是卑职失言,王爷可以罚我,请绕鸢儿一命。”
倒是聪明,知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褚苍知嘴角牵起:“那么关心他?你很喜欢他?”
烈焰昙花开得幽香绵绵,墨九旖念再起,有些顶不住的暗暗小口喘着气,硬撑道:“既救了他,何必杀他,还请,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褚苍知听出他话语中气息明显不稳,若有所思瞥了一眼,见他双耳通红,脖颈处泛着淡淡粉潮。
“你擡头,看着我。”
墨九不明所以,缓缓擡起头。
褚苍知对上那双蒙着泪意的眼眸,喉结不觉一滚,目光从那张明明平平无奇的脸上扫到一旁的花篮。
烈焰昙花嫣然绽放,如燃烧烈焰。
墨九会为鸢儿求情在意料之中,但求到这份上着实让褚苍知出乎意料。
可就算是受烈焰昙花的影响,若不是心里有所想,这些话岂能就这么冲口而出?
褚苍知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雁七的情景。
寒龙寺那一夜,自己使用瞬移道具,铁牢转瞬间就变成暖潭,不但看见长生花,还看见一张绝美的脸。
雪白纤长的身影如灵鱼游曳,散开的银发如丝似雪寒凉,小巧的尖下巴上浅樱色的唇微抿着。
分明弱质纤纤,是块该被好好保护起来的琉璃珍宝,却有三道致命的攻击,全部要落在他身上。
琉璃玉碎就在刹那,冰蓝的眼眸里,迸射出不计生死的决然。
所为的,不过是替自己取一株长生花。
褚苍知捏着拳头的手缓缓松开,心头燃烧的妒火霎时消散。
就算长相有相似之处,他也从不觉得雁七是‘安雅’,至少在直到这一刻他都不觉得。
“雁七”的气息太干净太纯粹,没有安雅身上那种失衡感。
安雅人的内心从来不平静,每时每刻,或是想要摧毁这个世界,或是想要求媚讨好他人,这股子刻在血液里的隐蔽欲望,哪怕外表再粉饰,依然在不经意的眼神中泄露。
“雁七”方才对鸢儿的维护,急怒之下说出来的话,倒有几分这个意思。
十年间,琴香阁收罗安雅,层层训练改造,能活下来的才会被送到皇亲贵族的床榻上。
他们几历生死,最终不过是成为贵胄们榻上的玩物,做一颗由琴香阁植入朝廷的完美棋子罢了。
灵虚宗,没有露过面,易容的,安雅?
褚苍知摇了摇头,收起这层猜测。
——不管他是什么,只要是自己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