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好手
拉货的面包车里一股生肉味儿。
车载音响放着动感舞曲，速度倒是没跟着节奏起，开得不算快。
叶云枫看着光影划过窗上的污渍，跟做梦似的：前□□二把手当司机，也就一把手有这待遇吧，四舍五入他们就是□□老大了。
吴明说：“小金头一回带同学来，这孩子心地不坏，就是嘴有点毒，以后要说什么惹你们不高兴了也别往心里去。”
“不会，他人挺好的。”陈飞扬左手扶着车座，右手虚揽着叶云枫：破路太颠了，这傻子也不美什么呢，一个劲儿往玻璃上歪。
吴明哼了声：“跟我们可不这样，半大小子，气死老子，□□是不是这么说的？”
陈飞扬没听出气来，倒是觉得他还有些开心。
叶云枫困惑道：“啊？白金不说他没爸爸吗？”
“没的是他亲爸，我这不是后……”声音戛然而止，吴明停顿一下，看了眼后视镜。
陈飞扬假装没听清：“您说什么？”
叶云枫挺得意，在他耳边大声道：“我听见了，他说他是后爸！”
路过一个大坑，车狠狠地颠了颠，陈飞扬有种今晚要折车里的预感。
吴明心道这孩子长得真不错，可惜脑子不太行。
“呵呵，我跟他妈已经领证了，怕影响他学习，一直没跟他说。”吴明干脆讲开了，“这事儿告诉你们倒也无所谓，你们要真是朋友，就先别告诉他，好吧？”
陈飞扬点头：“这是您家里的事儿，我们肯定不会说。”
叶云枫拽拽他的袖子，这回声音倒是低了很多：“那完了，白金还惦着把他俩搅黄了呢，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吗？”
吴明没听清，把音乐音量调小了，问：“什么一家人？”
陈飞扬拧了他一下，这下还挺疼，叶云枫激灵道：“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您和白金挺像的，都是央行保险柜！”
吴明纳闷道：“啥意思？怎么还保险柜？”
陈飞扬往回圆：“他想说我们绝对像保险柜一样给您保密，一喝酒说话就不利索。”
“才喝了几杯啊，你们这些小孩儿也真是，不能喝就别逞能。”吴明笑道，“不过你前面那句说对了，这小子是和我投缘，都有股倔劲儿。我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倔劲儿都用歪道上了，他将来是要考大学的，倔劲儿也只能使读书上。”
车终于拐到了大马路上，吴明点了根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妈生意忙，没时间管他，我呢，小金最近跟我赌气，也不好总唠叨他。我看你们关系挺不错的，帮我盯着点儿，别让他干什么出格的事儿。”
俩人小弟似的应了，吴明也觉自己跟命令人似的，不太好，又不知道说什么缓和气氛，于是把音乐音量又调大了。
叶云枫身子前倾，真诚道：“有您这样的前辈打样儿，想干出格的也确实不呜呜！”
没说完陈飞扬就捂住了他的嘴：“叔叔，过了前边红绿灯您就靠边停吧，我们走回去就行。”
吴明一脚油门冲过黄灯：“你们那小区离着也不远了，给你们送到门口呗。”
陈飞扬解释道：“主要是他晕车，怕吐您车里。”
吴明过了路口把车一停，自行车给搬下来，又拿出二百块钱。
陈飞扬立刻明白什么意思，推辞着不收，吴明把钱硬往叶云枫手里塞：“你上他家吃饭掏钱不？”
叶云摇摇头，看着握着自己的大手发愣：这双手，抢劫偷盗砍过人……
“那不就结了！哪有去朋友家作客还交钱的道理？”
叶云枫又点点头：……切肉炖汤调蘸料，好神奇的一双手。
陈飞扬把人拽上便道，接过钱：“好吧，那我们就不跟您客气了。”
“这就对了，里边还有你们那个同学一份，回头帮我给他。”
等人走后陈飞扬松了口气。叶云枫看着面包车的背影，慢吞吞说：“不对啊，咱俩是一家的，我去你家，那不就是回我自己家，我掏什么钱啊？”
叶云枫认真思考的样子像在解数学题，陈飞扬也认真回道：“你说得没错，回家不掏钱，咱现在就回。来，扶着我，能走吗？”
叶云枫推开他的胳膊，老神在在地笑了笑：“你这个语气，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
“没有，醉汉思路可没你这么清晰。”陈飞扬左手拖着自己的残废车，右手轻搭在他的书包上，“你酒量挺好，估计再来半斤也没问题。”
“那不会，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心里有数，最多再来二两。”叶云枫还挺谦虚的，“我现在这个状态其实刚刚好，在即将醉的边缘徘徊着。”
他为了佐证自己思维清晰，又说：“你看啊，人一喝醉就会向别人证明在走直线，我没有吧？因为我知道自己走得特～别直。”
陈飞扬嘴上附和着，心想下次可得把人看住了，一瓶盖都不能让他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