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把刷子
这会儿唐许和叶云枫的头等任务就是找地方换衣服。
礼堂一楼是校史和各类荣誉展厅，二楼三楼是演出大厅以及多功能教室和音乐教室。九班十一班组成的百人合唱团就占了仨教室换衣服，其他房间多多少少都有人，不是在做最后的排练就是在压腿，连卫生间都被堵着耳朵大声背词的主持人占领了。
唐许站在二楼过道，看着楼道里几个小声练歌的初中生，犹豫道：“去厕所隔间？”
“万一掉坑里。”隔间倒是挺干净，就是空间太逼仄了，穿脱裤子都够费劲。
叶云枫往前走了走下决心说：“还是在控制室门口换吧，这边好歹有个拐角，现在也没什么人过来。”
出于心虚，俩人有意无意绕过了这块，不过眼下也只能在这了，好在不用全脱。
唐许先换裤子后换鞋，穿好后本来想问自己这身帅不帅，一扭头脱口而出：“艹，真帅。”
叶云枫贴身都是黑，黑色高领毛衣，黑色修身牛仔裤，黑色高帮马丁靴，外套是一件短款棕色工装夹克。
叶云枫捋了捋刘海儿谦虚道：“还行吧，主要衣服帅。”
“没这大长腿真不行，你比例也太好了。”唐许真诚夸道，“差个头盔和摩托车，就这么大腿一跨，能拍广告了。”
叶云枫也夸他：“你这身才搭摩托车，比潘玮柏还酷，出道就能拍偶像剧。”
唐许脚踩高帮空军一号，破洞牛仔裤配了个链子，上面穿了一件有铆钉元素的朋克皮衣，打底是带骷髅图案的T恤。
俩人彼此在角落里互捧了一会儿，增加不少信心。
叶云枫把换下的校服装好，掏出手机：“我打电话问问他们坐在哪了。”
唐许点头：“对对，黑不隆咚的，万一没人吱声都不知道看哪儿。”
“没人捧场咱就挖个洞遁走得了。”叶云枫说着拨了陈飞扬电话，没人接；再给白金打，没人接；又给崔世文打，更没人接。
叶云枫挂断叹了一声：“完蛋，这都指望不上还捧场呢。”
唐许那边已经拨通了顾雨雯的电话，说完“嗯嗯哦哦爱你”，炫耀道：“看了么，关键时刻还是对象靠得住！”
对象没靠住的叶云枫提起袋子往外走，唐许见他不搭茬儿继续说：“他们离着可够远的，从舞台看在大概右上角那块儿，快到大门了都……”
“哎！正找你们呢，嗓子没问题吧？”昨天安排走位的老师过来问道。
“没问题，肯定不会劈了。”唐许清清嗓保证道。昨天怕唱太多露怯，所以使了打小就用的装病绝活儿，今天自然“恢复正常”了。
旁边另一个老师道：“你们第几个节目？上得晚就做个妆发吧，一打灯光更亮眼。”
二人本来打算婉拒，一听亮眼还是心动了，跟着去了化妆间。直到看见几个顶着烟熏妆都分不出谁是谁的学生，俩人抗拒道：“老师我们天然去雕饰，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
这时礼堂传来一阵试话筒声，校领导按惯例简单说两句。
二十分钟后，大厅两边的遮光窗帘拉起，一年一度的元旦午会即将开始。
“来来，班长那边递过来的。”前排男生俩手倒腾着脆薯果冻大辣片往这边传。
“好家伙，挪用公款了吧？”
原则上礼堂里是不让吃东西的，三班向来无视原则。别班也有带零食的，没一个像他们这么嚣张：干的稀的出声的，冰的热的有味儿的……小刀和湿纸巾传来递去，忙活得跟流水线似的。橙子一切开，更是频频收到周围班写满羡慕嫉妒没素质的白眼。
陈飞扬不怎么爱吃这些，而且他现在也没心情吃，正全心全意专注于舞台之上。
“早着呢，倒数第三还是第四个来着。”白金左手举着无骨凤爪，右手举着果冻吸了一口，“嗯？唐许情敌今年没来啊？”
开场演奏的是俩初中部的小孩儿。大小提琴二重奏，一首冷门古典音乐，获得了虽然听不懂但礼貌的掌声。
接下来的民族舞倒是让人眼前一亮：舞台灯光调得很暗，舞者胳膊上戴的灯圈渐亮，灵动优美的舞姿配合浓墨重彩的妆容，获得了比较热烈的掌声。
后面是小话剧歌曲等等。在主持人报出表演者名字班级后，基本可以从鼓掌卖力程度来判定所在班位置。
零食摊儿差不多收了，午会刚到一半。
上个节目是诗朗诵，表演形式本身就不容易出彩，再加上过分柔和的背景音乐，催眠功力和物理老师不相上下。
安排节目顺序的老师大概也预料到了，紧接着就派来六班的乐队让大家醒盹儿。
这回主持人没报幕，贝斯吉他鼓手主唱四人就绪，自己报乐队名和歌名：“CMLW，《蓝莲花》！”
六班立刻响应领头鼓掌。快睡着的也睁了眼，台上那些乐器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
虽然唱的是民谣，但妆画出了视觉系的范儿，就像伴奏的声音几乎和人声并驾齐驱一样——有种喧宾夺主的不协调感。不知道是话筒的毛病还是主唱气息的问题，该爆发时也略显平缓，副歌部分六班跟着唱了几句，但最终还是没太躁起来。
崔世文和周围同学说：“等会儿咱班可不能掉链子，别让他俩尬台上。”
“废话，那必须的！”
“咱该提起练练，到时和他们遥相呼应。”
“手机手机，我看看反转地球啥词儿来着。”
“知道词儿也没用，跟不下来。”白金对前几排的人说，“他们一开嗓，大家立刻喝彩鼓掌加尖叫，按看演唱会那流程来一遍呗。”
陈飞扬打刚才就养精蓄锐，争取一会儿一人鼓出八百人的效果。
叶云枫和唐许在后台也没闲着，出了化妆间又进卫生间，然后站在台后看了四个节目。
唐许穿的还是少，他又把外套拿出来披上，问：“叶子，你紧张吗？”
“有一点点吧。”对歌曲倒唱如流的熟练程度可以抵消一部分紧张感，而且他现在满脑子猜着陈飞扬会是什么表情，兴奋已经盖过其他情绪了。
“我一想要在全校面前给雯儿唱歌就兴奋得睡不着觉。”唐许也有同样感受，“说实在的怪对不住你的，你也没对象，选了这么首歌拉你下水。”
叶云枫更不好意思：“主意还是我出的呢，再说歌不是咱俩一起挑的吗？我不乐意唱就不会选它了。”
唐许拧开保温杯，吸溜口热水润润嗓：“叶子，有你真好，真的，要不是待会儿上场我非给你哭个50的。”
叶云枫搓搓手蹦了两下：“把眼泪存着吧唐林嫂，下了台有你哭的。”
还有半个节目，俩人又小声过了一遍歌词，终于听见主持人报了他们的名字。
“……有请高二三班的唐许、叶云枫为大家带来活力四射的《反转地球》！”
话音刚落三班这片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陈飞扬坐直身子使劲鼓掌叫好，此刻他比叶云枫还紧张。
等俩人上台站到舞台中央，他连鼓掌都费劲了。
云枫身上的高领毛衣是他的。
虽然他们不分彼此，但衣服很少互穿，毕竟款式差不多，大部分就是颜色上的差异。比如这件和云枫常穿的那件灰色毛衣就是同款不同色。
隔壁班两个女生小声叹道：“腿怎么那么直啊？好羡慕！”
不光直……陈飞扬目不错珠地盯着这套从未见他上过身、优点展露无遗的衣服，自豪而贪婪：真想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好，又不想任何人觊觎他的好。
灯光调控完毕，音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