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月
“啊？”
顾以牧愣了一下，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大演绎家的那个人已经被淘汰了吗？”
“对。”靳亦瑜点了点头，“之前我还不太确定，但是听了一圈发言 ，八号和十一号都不太像，大演绎家的人不会像他们那么急躁，或者那么木讷，除过他们以外，那就应该是段宇飞了。”
“身为平民，他的确没有很亮眼的操作和逻辑，甚至可以说有点蠢，身为副本支线里的员工，他的工作的确很敬业，和塔拉维娅的关系也不错。”
话是这么说，但是顾以牧不是很理解：“不过，你之前说大演绎家的人会利用剧情来针对我们，可是看段宇飞那个情况，好像没什么威胁啊？他的生活轨迹感觉也就那样，跟我们每天的行动完全沾不上边啊。”
靳亦瑜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问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塔拉维娅的咖啡馆每天招待的人都有谁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顾以牧犹豫了一会儿，答道：“这里的女性？”
“嗯，符合我预期的回答。”靳亦瑜点了点头，“那你再想一想委托我们的是？”
“希维和梅尔。”
顾以牧好像想到了什么。
靳亦瑜补上了最后一点：“那你还记得卡梅拉说过什么吗？”
顾以牧脑中闪过了一抹光：“希维和梅尔经常会去塔拉维娅的咖啡馆。”
“嗯哼，关键的地方就在这里，每一件事看起来都很独立，甚至段宇飞和我们的行动轨迹完全不重合，但是一旦你这个侦探出了错，那么他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借用咖啡馆的所有人，来针对你这个对每件事都严谨到极致的侦探，一旦她们对你产生了信任危机，那你的支线任务也会跟着直接宣布失败，甚至你可能也会丢失性命。”
“这就是大演绎家最阴狠的地方，剧情杀。”
靳亦瑜在沙发上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所以我这一轮游戏才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太过显眼的动静，不过现在来看，危机应该是解除了，我们可以随意一些了。”
“你看，我可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顾以牧被他最后这一句逗笑了。
气氛轻松了一会儿，顾以牧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过我们之前的线索断在了段宇飞那里，如果说，他不是凶手的话，那真正的凶手可能还是杜钰？”
顾以牧看着面板上的杜钰，数字旁边的那个“记者德里克”五个字很是晃眼。
靳亦瑜擡了擡下巴，懒懒地开口：“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正巧明天也就是副本的最后一天，想来报社里面应该会有令我们满意的消息的。”
顾以牧了然地颔首，现在场上就剩下了两神一民一狼。
只要狼刀走了那个民，那游戏就结束。
就算运气差点，刀走了猎人，那猎人带走一个，或者是刀走纯白之女，然后白天再推一个。
游戏都会结束。
为了跟上主线的游戏结束，支线副本肯定也会跟着同步收束。
所以明天就是他们这轮游戏的最后一天。
顾以牧看着自己面板上的支线任务未完成，半晌，点了点头。
“嗯，那就明天去看看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莫名安静了下来。
顾以牧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发现靳亦瑜正盯着壁炉里的火，眼中带着不明的情绪。
他犹豫了一下，凑过去挥了挥手：“亦瑜？”
“嗯？怎么了？”靳亦瑜擡起头，含着笑看向了这边。
顾以牧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靳亦瑜揉了揉眉心：“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那就按照你说的，我们明天就去看看吧。”
顾以牧眼中带上了疑惑，这个提议一开始不是靳亦瑜定下的么，怎么还甩到自己身上了。
可能是他的反应太明显，靳亦瑜又开了口，不过这次他会错了意。
“刚刚其实真的在思考一件小事，只是不太好说。”
顾以牧的注意力被带了过去，眼中透着浓浓的好奇：“什么事情？”
靳亦瑜环顾了一圈，最后问到：“那就是我们今晚该怎么睡呢？”
顾以牧身子一僵，又僵硬地转过身，跟着环顾了一圈，最后他发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
那就是整个房子只有一张床！
他又僵硬地转回了身子。
正对上靳亦瑜含笑的目光：“你看，我可是为了你，专门舍弃了我的住处，你收留了我可就不能不对我负责了啊。”
顾以牧：“……”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靳亦瑜这么戏精呢？
思考了几秒，顾以牧决定上楼去看看。
庄园的主楼一共有三层，不过因为活动的区域并不很大，再加上顾以牧这几天的行程也没有涉及到上面。
这片区域自然而然地就被他忽略了。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楼梯口的大门是上着锁的，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虽然老旧，但是看着很结实，不像是轻易能够破坏的样子。
他摆弄了两下，转过身打算在房间里找找看这道门的钥匙。
靳亦瑜歪着头看过来：“在做什么呢？”
顾以牧翻着抽屉答道：“去二楼的门被锁上了，我打算找找看有没有上去的钥匙。”
他又咕哝了两句：“真是奇怪，自己家里还要锁成这样，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另一边的靳亦瑜眼中带着些许思量，不过他还是起身跟着走过去，帮着顾以牧找了起来。
但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两翻遍了整个客厅，都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钥匙。
靳亦瑜调侃着开口：“这大概就是在自己家迷路的感觉吧。”
顾以牧莫名地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转念一想，有病的是侦探，又不是他，他尴尬个什么劲。
可是在跳过这个问题之后，紧跟着出来的又是另一个问题。
他和靳亦瑜怎么睡？
他偏过头，开口：“要不，你睡床，我睡沙发？”
说着，他就准备朝着沙发那边走过去。
靳亦瑜拉住了他的手腕：“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沙发多难受，你睡床就好。”
不等顾以牧答话，靳亦瑜已经强硬地给顾以牧摁到了床上。
他自己则是朝着沙发那边走了过去。
顾以牧怔怔地看着靳亦瑜的背影，他总是觉得靳亦瑜的背影很孤寂。
不管脸上的笑容有多明艳，神情永远是落寞的。
鬼使神差的，顾以牧喊住了他：“亦瑜。”
“嗯？”靳亦瑜转过了身，脸上还是那惯常的笑容，“怎么了？”
他这副样子，让顾以牧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顿了下，开口道：“这床其实挺大的，要不，一起睡？”
靳亦瑜愣了下，笑着摇了头：“不用，你安心睡吧，我这...”
顾以牧没有急着反驳，只是朝着里面挪了挪，空出了大半个床的位置。
靳亦瑜后面的话憋在了嘴里。
大厅的氛围比之前尴尬了不少。
僵持了一会儿，靳亦瑜这才慢慢走了过来。
每往前靠近顾以牧，顾以牧心里的慌乱就多了一分。
不过靳亦瑜在站定之后，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好了，你赶紧休息吧，忙了这么久，你肯定也累了，我再整理下线索，然后就...”
提到这个词的时候，靳亦瑜自己的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总之，等下我就来睡觉。”
这已经是现在这个场面最好的解决方式了，顾以牧点了点头，然后躺了下去，睡在了靠里的位置。
靳亦瑜像他说的那样，在沙发上坐好之后，就开始低头在羊皮纸上划了起来。
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摩擦的声音很助眠，顾以牧开始还有些紧张和僵硬。
在这个声音的环绕之下，他渐渐也有了睡意。
意识最后沉睡前的一刻，顾以牧看着靳亦瑜放下笔，站起身朝着床这边走了过来。
身旁的位置有了些许下沉，顾以牧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紧张或者尴尬。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被靳亦瑜摇醒的。
靳亦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以牧，起来了，我们该去报社了。”
顾以牧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惺忪着睡眼看向了墙上的钟表。
早上六点。
顾以牧沉默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昨晚应该是在十一点快十二点睡的。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靳亦瑜这作息变态，还是该惊讶靳亦瑜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休息好了。
他有些费力地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开始穿衣服。
好在原主的身体素质不错，上一秒他还感觉自己的意识混沌，现在整个人已经十分清醒。
简单洗漱好之后，顾以牧跟着靳亦瑜出了门。
早上六点的天空依旧黯淡，两个人一路上精神高度集中，才避免了路上撞墙的可能性。
在经过警局门口的时候，靳亦瑜先一步摁住了顾以牧。
在他们前面的拐角处，一堆警察正在进进出出，脸上全是严肃的表情。
不过顾以牧还是注意到了有几个人脸上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视线跟着往后，顾以牧一眼看到了走在最后的帕修斯。
他试探着看了靳亦瑜一眼。
靳亦瑜点了点头。
两个人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帕修斯眼角红红的，看起来情绪并不很高。
见到靳亦瑜和顾以牧，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马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两位侦探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顾以牧答道：“有点事，准备去别的地方看看，刚好经过这里了。”
说着，顾以牧朝着警局里面看了一眼：“这是出什么事了？”
帕修斯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宁副长，他辞职了。”
顾以牧反应了一秒，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宁宇是被推出去的那个。
他有些紧张地开口：“是因为什么原因？”
帕修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昨天晚上我值班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宁副长的亲笔信，说他准备离开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努力，不要担心他。”
“我感觉不太对，但是等我过去的时候，宁副长家里已经搬空了，他已经走了。”
顾以牧能理解帕修斯这个样子。
宁宇虽然是玩家，但是给到的身份是警局副局长，还是帕修斯的直隶上司。
虽然宁宇和其他NPC的关系势如水火，但是有宁宇在，帕修斯至少不会受到太多为难。
现在宁宇被推出去，他在游戏里的痕迹也跟着一起被抹掉，没了宁宇身份的庇护，其他高层的人恐怕会打压死帕修斯。
他心情跟着沉重，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一旁的靳亦瑜开口：“好了，先别难过了，再怎么说，宁副长肯定也不会希望你这么难受的，不要忘了他说的，自己一个人好好努力，你生活好了，才是给他的最好的答案，不是吗？”
帕修斯眼中闪过了一抹光，虽然整个人的情绪依旧低迷，但是很明显和原先不太一样了。
他重重地点了头，对着靳亦瑜道了一声谢。
这个小插曲过去之后，两个人继续朝着报社那边走了过去，只是顾以牧的心情明显没有一开始那样高了。
靳亦瑜偏头看着他：“在想什么呢？”
顾以牧有些沉重地开口：“我在想，这个副本的内容，会不会有些太沉重了。”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也不只是这个副本，总感觉这些内容，有些太真实了。”
靳亦瑜没有接着这话，反而是问道：“你真的觉得那封信，是宁宇留下来的吗？”
顾以牧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难道不是吗？”
靳亦瑜摇头：“当然不可能了，如果你还记得第三副本里那家古玩店的话，就该知道，那个大演绎家公会的玩家在被淘汰的时候，整个店铺进入了废弃状态，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的。”
“换句话说，游戏会直接抹掉这个玩家在这个副本里的活动痕迹，以保证其他人不会根据一些固定线索来进行身份反推断。”
“那封信，其实根本就是系统自己杜撰出来的，它想要伪装玩家的字迹根本不难，留下的信也只是为了维持帕修斯的稳定，防止他透露消息而已。”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宁宇留下的信封。”
顾以牧整个人已经愣住了。
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残酷的事实。
靳亦瑜勾唇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这挺残忍的？”
“你有同情心，这是好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记得，这不过是系统自己伪造出来的一串数据而已，所有的结果，都是以系统自己的逻辑来塑造的，你现在看到的是帕修斯很可怜，但是在副本重新启动之后，那个同其他人关系势同水火的副局长还是会再次出现，依然是帕修斯的上司，对于帕修斯本人来说，上司依然是上司，具体是谁并不重要。”
顾以牧沉默着，没有接话。
“所以说，同情心并不是坏事，关键是不能浪费了你的情绪。”靳亦瑜忽然转过了头，很是认真地看着顾以牧，“就像我一直说的那样，我觉得你最适合的是笑容，那才是应该出现在你脸上的情绪。”
被靳亦瑜说了这么一通，顾以牧感觉自己的心情的确是好了不少。
他轻笑了一声：“怎么感觉你是在劝我冷血啊。”
靳亦瑜答得理所应当：“冷血也不是不行，总之是没必要为了不重要的难过，尤其是可能是刻意欺骗的情况下，情绪，只该为了值得的情况而流露。”
顾以牧觉得靳亦瑜这话不对，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经过警局之后，距离报社就剩下了一点距离。
他们两很快就站在了报社门口。
保安对着侦探证比对了一会儿，这才点头放他们进去。
在经过的时候，顾以牧还能听到保安在小声地自语：“奇怪，居然会有人想着来报社参观。”
顾以牧挑了挑眉，但是没有说话。
这家报社跟顾以牧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并不是一栋大楼然后分割多个工作区域的那样设计。
而是很多的单独的小栋楼，从一栋完成的产品会跟着送到下一栋楼里，最后在中央的主楼这里汇总。
负责接引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编辑：“两位侦探先生好，主编大人今天有事走不开，吩咐我带二位进行参观。”
靳亦瑜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声有劳。
“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那我现在带两位开始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