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大剪刀
方谢谢心中大骇。视野一侧，端木也维持着奔跑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下。在他两边，海浪似的灰雾遮天蔽日、覆顶而下！
——快跑啊！你再站在那里的话……
方谢谢看得万分着急，偏偏什么都做不到——呼喊端木快跑也好，冲上去帮他也好，什么都做不到。他的身体被固定在近乎静止的时间里，只能眼睁睁望着混沌的身躯朝端木逼近。
——再站在那里，会被混沌卷进去！
正想着，他又惊恐地察觉，即将被卷进混沌中的人不仅仅是端木，还有他自己。
尽管看不见身后，可光从脊背针刺似的寒意和周围逐渐扩展的阴影，他就能想象灰雾铺天盖地涌动的景象，也差不多想象出了自己被吞没的情景。虽然不知道被卷入灰雾会怎样，可光凭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再站着不动就完了。
他竭尽全力试图移动，却连身体都感觉不到。
脚下混沌的阴影瞬息万变，逐渐吞没他的影子，焦灼与恐惧在他的血管中猛烈燃烧。
——动一下……快动一下！
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移动半分，脚边的阴影却愈加深浓。一片灰雾涌进他的视野，逐渐将他和端木隔开。他看着端木的背影逐分消没，愈燃愈烈的焦躁中又混入了一股与无力感相伴而来的不甘。
——不能……
身后的灰雾逼近他，一分分啃噬他的视野，他却几乎没有注意到，眼里只有端木即将被混沌吞没的背影，不甘的刺痛几乎要攒破血管壁。
——不能就这样……
突然之间，混沌控制下的缓慢时间流似乎有了一刹的松动，他余光中的赤榴鬼火微微蹿动，脑袋中的决意也一下子变得明晰。
……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强烈的渴望化作火焰，在他足底点燃。然而，这次的火焰并未四射喷发，而竟钻入地底，紧跟着又从十米之外、端木身后轰然蹿出。
方谢谢面前的空气倏地扭曲，同时，他倾身试图奔跑的身姿蓦然消失在原地！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被吸进了一根橡皮管子，身体遭一股巨力压扁，眼睛前面好像蒙了一块广角镜头，看出去的东西全部畸变、扭曲。他还没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踩着那簇火焰出现在端木身后，端木的背影一下子近在咫尺，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
方谢谢大吃一惊，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空去细想了。眼看混沌离端木只剩一步之遥，他想也不想，一把揪住端木的手臂，奋然跳跃！
足底喷发的赤榴鬼火将两人弹上半空。
灰雾翻腾涌动，一下子就淹没了他们一刹前的立足点。
方谢谢抓着端木，在两面的灰雾堪堪闭合之时险然跃出。楼梯在他眼前急速放大，他都来不及切换成安全摔倒姿势，整个人就重重撞在梯级表面。紧接着，端木又摔在他背上，有把枪还砸到了他的头。他挣扎、诅咒、惨叫，眼前金星乱冒，双手胡乱拂动，想把压在身上的重物——不管是端木还是别的什么——全部掀开。
没等他掀，端木就自己爬了起来。这回，轮到他拎住方谢谢的衣领，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跑。方谢谢还没从第一次撞击中醒过神，紧接着就被拖上楼梯，身体不断与梯级的棱角相撞，撞得他惨叫连连。
头顶传来端木的呵斥，“安静点！”
“放……哇啊……开我！”
“你想留在这喂混沌？！”
“喂混沌”三个字让方谢谢脊背生寒，不由睁开眼睛，眼珠顿时瞪大了。
放眼望去，似泥又似雾的谜样物质早淹掉了整个大厅，还翻起几米高的灰色巨浪，朝楼梯这边泼下来，大有一种不冲垮楼梯誓不罢休的气势。
但，令方谢谢目瞪口呆的不是这个。
而是——灰色巨浪底下，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楼梯，面朝混沌。置身下一秒就会降临的危机下，他却还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周身散发出一种懒散写意的气氛，仿佛刚睡醒正站在阳台上晒太阳。
可他周围绝没有什么阳光，有的只是混沌变幻无定的雾状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