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绝境
方谢谢和师玄同疾奔在绿洲内。
然而，现在的绿洲不再是他们来时那个平凡、宁静、令人心安的地方了。无论他们跑到哪里，都能撞见从“深渊”中爬出的类人混沌，那些进化不完全的怪物犹如春季的霉菌，等人察觉时早已悄悄爬遍了每一个角落。
它们没什么力量，任何一只都不足以对方谢谢构成威胁，可数量实在太多，踢走一波又来一波，根本没个穷尽，令他打得厌倦烦躁、怒气冲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流出的汗浸透了衣服，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因消耗过度而剧痛不已。
但，还没有到出口，还不能停下。
旁边，抱着端木奔跑的师玄同看上去也濒临极限，已经难掩声音里的焦躁，“阿尔法好久没动静了，就算是破音鬼火的操控者，也不至于到现在还……”
方谢谢也觉心焦，一边踢开混沌，一边切齿道：“那家伙该不会特意对端木动了什么手脚？”
“什么意思？”
“端木的武器那么强，轻松就能破了阿尔法的人海战术，而且他身上还带着欧米伽……”
“什么？！”师玄同很不像他地大叫一声，扭头怒视方谢谢，眼里好像都要喷出金色火焰来。方谢谢吓得往后一跳，即使如此也差点被师玄同的怒吼震聋——“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对对对对对不起……”
顾不上理会方谢谢的道歉，师玄同急忙探手到端木外套口袋摸索一番，一把抓出黑色“钻石”，塞到方谢谢鼻子底下，“是不是这个！”
“是是是是……”
师玄同想也不想将它塞进自己的外衣内袋，对着面前的空气不住冷笑，“好你个阿尔法，想的好办法。你行你再来啊？压制我试试？我可是迫不及待想接受你的挑战呢，哈哈哈……”
方谢谢不禁又后退一步，感觉自己一定是太累了，否则刚才一瞬间怎么在师玄同脑袋上看到了恶魔的角……
“……等等！”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掏出一个金属盒子。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晶莹剔透的虚空。看到虚空的一瞬，他察觉虚空的模样和囚禁欧米伽的“钻石”竟十分相似，想来修兰笑是把强力的混沌困在某种性质类似虚空的容器内，借此压制混沌的力量。
一刹的分神后，他托着虚空，擡头环顾四周，发现原本作势要扑来的类人混沌果然踟蹰起来，心中顿时一定。虚空的力量虽不足以压制这种级别的混沌，可若能稍微拖慢它们的攻势，便已经算帮了大忙。
旁边传来师玄同怀疑的问句，“你手上拿的又是什么，伽马？”
方谢谢正要回答，两个人突然同时一震，视线同时移向某处——
“……对不起。”端木似醒非醒之间嘀咕一句。
师玄同还没怎样，方谢谢先狂喜地冲上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你没事吗！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不……”
方谢谢一怔，不觉擡头和师玄同对望一眼，再望回端木。他的状况虽有所好转，意识却仍不太清醒，口中喃喃的言语不像是在和他们交流，倒更像某种梦话。
“阿尔法……已经包围了这附近……他的‘存在’无限庞大……从一开始……我们便无处可逃……”
端木每说一个字，方谢谢的心就更往下沉一点。他真想抓着端木的肩膀使劲摇晃，让他不要说胡话，可他认识的端木，从来不是信口胡言的人。
“阿尔法无论如何也想要欧米伽……他不会让我们逃走……我们……无法逃走……”
方谢谢不知不觉咬紧了牙关。眼前这个神志不清、说着丧气话的端木，令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绞着一样隐隐作痛，痛苦中又闷燃着不甘和怒火，他都不知自己是想用力拥抱端木一下令他安心，还是想揍他一顿让他不要垂头丧气。
“……所以……只能战斗。”
振动耳膜的低语令方谢谢一个激灵擡起眼皮。
的确，端木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脸色更是惨淡得像张纸。但那张脸上，没有绝望。
“只能战斗。”
他吐出最后一句话，再次昏了过去。
方谢谢凝望着端木，一点一点吐出胸中浊气。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还只是个菜鸟。”他低声自嘲，手中虚空的棱角深深陷入皮肤，刺痛了他，却也令他找回了清醒。
再擡头时，眼中的烦闷、焦躁已经全部消失。他望向师玄同，正打算和他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却陡然察觉他的样子不对。
他眺望着远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峻。
方谢谢不觉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空——一股恶寒涌上脊背。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叉子楼顶。那时，他和端木被困在观景大厅中，三百六十度环绕的玻璃窗外，是粘稠、庞大到令人误以为是夜色的混沌大魔王……不对。
如果那种程度都算大魔王的话，眼前这又该叫什么？
从天边、从云端、从高耸入云的树梢外，深灰色的浊重雾气翻涌、坠落、渗透，缓慢而确实地侵占着他们的每一寸空间。不管望向哪个方向，不管朝多远的天空眺望，映入眼帘的都只有给人以强烈窒息感的浓重灰雾。灰雾像层层叠叠的山峦，从天穹四面向中央倾塌，又像一浪高过一浪的海啸，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