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记忆中的吉羌泽仁,还是相信陈列看到的吉羌泽仁。
或许这已经不重要,或许……真的就像陈列所说的那样,对我和吉羌泽仁来说,分开是最好的状态,也是最好的结果。
“他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肩耳夹着电话,慢慢给右手戴上橡胶手套,遮掩住丑陋的疤痕,我擡手对着灯光看了看,幽暗的崎岖半透明,和一条狰狞的蜈蚣一样,潦草地卷着我的静脉。
虽然不如纱布遮得严实,但我对这手套情有独钟,便也忽略了那点不足,而且,久违地戴上它,心情有些道不明的安心。
“哼,行吧,我这边会和那边的人进行交涉,到时候随机应变,把损失和影响降低到最小。”陈列说着强调了一句,“你别再把手机关机了,不然又不能及时联系你。”
“嗯。”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整理所囤的必需品,因为我已经做好短时间不出门的准备,我想,这段经历就和绷带一样,取掉之后,一时还适应不了,我需要单独缓冲一段时间。
但是我也清楚,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审判,不论如何,我都需要给吉羌泽仁一个合格的交代,总得……为他做些什么吧。
“大家好,我是原乂,关于最近网上有关我与吉羌先生的诸多话题,本人在此明确澄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并非网上所传的情侣关系,所传播的图文亦皆无其它指向,若有让各位误会,我表示抱歉。
在此,我也恳请各位媒体不信谣不传谣,不要再误导公众,我个人不希望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再影响任何人的生活,若在此以后,仍有人以讹传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我将以法律来维护自身权益。”
我点上红色的结nAйF束键,连同自己的心跳也一并掐死。取代它的是墙上的挂钟,“嗒嗒”地敲在我心上,终于把那经年的高傲一点一点打碎。
我向舆论认输了。
“呼——”
我顿时像是被蛀虫啃空了躯壳,顺着沙发瘫倒在地上,空荡荡又轻飘飘,风一吹,茫茫无依。
可是,我却感到身体有别的东西在下坠,扯着整个肩部,还有的脑袋,要把我拽进那些人说我该下的地狱。
未知的恐惧让我恍然惊醒,我挣扎挺起身,却在擡眼时,在沉黑的屏幕里看见了狼狈的自己—衣冠整洁,一看就是特意收拾过,惨白的脸色太显眼,和黑色混在一起,像是糊了层浓稠的牛乳,匀不开的诡异。
在我背后攀爬的影子,歪曲阴暗地拉长到墙上,很急迫地,不惜掏空我,也想要逃离这幅身体。
把一个活人埋一半进土里,要生不生,要死不死。
不对,我现在就像个死人啊—
一股无力的窒息感冲进鼻腔,逼出眼皮直抽抖,抖出几滴生理性眼泪来。
口是心非,胆小懦弱。
我无法直面这样的自己,不堪地垂下头。
但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不指望这份声明能够力挽狂澜,但至少不要再有那么多人骂吉羌泽仁,至少能为他的比赛争取一点儿余地……
我不能对不起我遇到的吉羌泽仁,更不能对不起这些天一路走来。他就像一首歌的副歌,最好听,可能,我没有听见前奏,就没有资格拥有他。
没事,没事,振作起来,我又不是回到了一无所有,他留给我那么多,怎么能视而不见?
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结束这段关系。
那么,之后一切,应该都会慢慢好起来。
我说服自己,笑了笑,重新打开手机。指尖在备注“太阳花”的联系人附近徘徊,像是故意看不见,始终没点下去。
我不安地咬上手指,即使我清楚这是个不卫生的动作,但我只能借此发泄。恢复痛觉的手本十分敏感,可是大拇指被牙齿咀嚼,疼痛却没有让我清醒丝毫。
吉羌泽仁的脸如同鬼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该怎么说那句话?
我盯着那头像上的太阳花看了好久,突然想起不久前吉羌泽仁知道我给他的备注后,就立刻改了头像,没有一点犹豫。
想着念着,一股热灼灼的恶心猝然在胃心鼓胀,我扔下手机跑进卫生间,却只吐出几口酸水,再吐不出别的东西,可是胃就像是被什么掐着,死死得在往外挤,感觉要把整个胃压拧成沙漏。
麻木从脊背侵进脑髓,胃疼得四肢发竣,我只能软趴趴地伏在地上,抽搐的呼吸充斥着浑浊的酸苦,眼泪割在脸上,一刀一刀地剐着我的意志。
好疼,每一个毛孔都疼,像有万根针死死地从毛孔里挤进去,意识迷糊中,我好像听见身体发出一声嘶哑不堪的高叫—
“碎了啊,我碎了啊!”
不知道又吐了几回,我浑浑噩噩地拖着身体回到外头,抓起手机,憋着气摁完了整句话。
【我们分手吧】
发出去后一秒,我猛地趴在地上干呕不止,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流了一地,可能是唾液,可能是鼻涕,也可能……是眼泪。
我知道,我已经快要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