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完整的
高三是最有压力的一年,也是最留不住的一年。
既成人礼之后,节奏变得越来越快,冬去春来,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这天才部完作业,明天就要开讲。往往根本来不及写,每天晚上都要考试,有时候就连星期六星期天的放假时间都要被占用。
同学们正在逐渐跟上这个新节奏,平常的嬉笑打闹也慢慢变少,曾经每次大考后那个无所事事,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不务正业”的十四班也在时间的压迫下变得越来越正经。
仅有的自习课上再不见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角落的课桌上再不见邓宏的小说全集,课堂上也再不见趴下睡觉的身影。
到了这时,同学们的心仿佛才更加坚定。
临近了高考,可能是早已对自己摸索透了。十四班才总算找回了一点从前的影子。
在吃晚饭的时候,无视所有老师的凝视,打开多媒体电脑,两天一场电影不带重复的看。
这种时候同学们好像都回归了自我,听说学校北门新出了一家包子铺,连忙安排住在附近的同学带几个过来,于是在某一天的早晨,受托的同学就会当着航长的面,给每个人发,然后在早读课后统一到门外走廊去,边聊天边吃,整个班弥漫着一股肉包子味。
青春的人,总是会带着一种不知轻狂的昂气。
“你想考哪啊?”曾浩反过头来问道。
季然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座位,说道:“不知道,能考哪考哪呗。”
曾浩旁边的同学听到就凑过来说道:“肯定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了,按照我们季哥的成绩,北大清华浙大复旦那不是想去哪个就去哪个嘛。”
季然回头看向后面的黑板。
原来这块黑板是用来画黑板报用的,之后航长为了激励大家,发下来一张表,叫大家把自己的目标大学填上去,再打印出来,粘在黑板上。
当时班长记错了尺寸,直接粘了一整张黑板。就有人还调侃到粘这么大,又这么牢,下一届学弟学妹们来了还撕得掉吗?
张依依就黑着脸说道:“买都买了,就这样吧。下一届的事情留给下一届解决,人多点子多,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弄掉的。”
因排版太过巨大,还惹的其他班级的同学也跑来看。
那张表是按照花名册上填的,一号是谢一苇,最后一号是他。
季然随便填了个“高校”上去,航长也没说什么,确实实力摆在那,哪个学校都可以挑,至于是哪所高校,那不全凭心情吗。
但是这个一号……
当初老师发下单子的时候,并没有把谢一苇的名字划掉;同学们在写的时候,也有留意,没让字迹占了谢一苇那一格;班长把单子打印出来的时候,也默认讲空白的那一栏一起打印。
于是偌大的粘纸上,左上角的就是谢一苇的名字,旁边那栏空着的格,也就这么让他空着。
他会考什么学校……季然忍不住想。他想弥补,想快点见到谢一苇,他一直在思考推算,如果是谢一苇,他会考到哪里去。
全国那么多所大学,最拔尖的也不过人们都耳熟人详的那几个,如果从那几个里面挑选的话……概率最大的还是北京。
季然突然向曾浩问道:“你知道有什么工作,是可以接触到全世界的权威人士吗?”
曾浩摸着头脑,茫然道:“啊?我怎么知道啊?我只知道读书和打游戏啊。”
他也看看后面的黑板,眼睛一转溜明白了什么,惊道:“啊!你是想——”
“不知道算了,你回去写作业去吧。”季然打断了他说话,自己低下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随便画画子。
曾浩撅起嘴嘀咕了一声“说都不让我说了”后也转回了头去。
季然随便涂涂画画,竟然还画的有模有样。
——那是一个爱心函数。
他的脑中似乎有了一点眉路。
毕业照是最晚拍的,而且还是突然通知的。
几乎是还在上课,门外就有人来喊:“十三班拍完了,现在十四班快去,地点就在学校东门。”
这个消息是真的猝不及防,班上女生一听都纷纷遗憾,怎么这个消息没有早点发出来,如果早点发出来,起码她们还可以稍微涂点口红整下头发的呀。
周老师走到班门口,说道:“大家都快一点,别墨迹,记得统一穿上秋季校服啊,没有穿的快去别的班借一下。”
一群没穿的同学哗啦啦的跑出去,也不管别的班在上什么课,冲到门口就问有没有谁愿意借下他们校服的。
站队还是按照以前站的,谢一苇不在,季然就是最高,依旧在最后面。
踏上最高层那块踏板的时候,季然突然感觉到怅惘。
这张照片,少了一个人。
它是不完整的。
前面的摄影大哥站在偏远的体位,一下举着相机,一下又放下相机,手臂不停摆动,要求同学们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位子和站姿。
调整完后,摄影大哥说道:“我要来开始拍喽,我数一二三,大家笑一个!”
“一,二,三!”
——“茄子!”
大哥没有放下摄影机,继续说道:“好,再来一张,一,二,三——茄子!”
季然浅浅的笑着,嘴唇抿成的线不过弯曲了一点,给人看就是一种虽然很自然,但是仔细看就能看出那种“自然”是刻意的感觉。
他在摄完影后,独自一人跑到摄影大哥那里,加了微信,说照片做好后记得给他发一下电子版的。
偶然的时候,季然还会遇到程展鹏。
他没和程展鹏打招呼,程展鹏看见了他,也不会和他打招呼。
明里暗里,程展鹏都做了些过激的事。季然将自己转学过来后发生的一切事情理了一遍,发现这个端倪,其实一开始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