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午怕是不能回来了,小厮到现在都不曾传信回来。”
沈知鲤见到那堆东西,顿时拧起了眉心:“他怎么又送这些东西来了,不是叫你们别收吗?”
白芍也无奈,将那些东西抱着道:“这婚事还在,暄王殿下亲自将东西送过来,也没进来喝杯茶就走了,小姐总不能真不给他这个面子。”
如今的暄王可是和从前不同了,虽然那位嫡皇子回来了,但是陛下却丝毫没有冷落暄王,反倒是格外器重了。
如今朝堂上,大人已经压不住这个准女婿了,若是今日小姐不给暄王面子,怕是明日朝堂上暄王就要落大人的面子了。
沈知鲤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层,她眉心捏紧,挥了挥手,让白芍将东西堆到库房深处去。
爹爹还说要想办法取消这婚事,沈知鲤瞧着怕是已经是不大可能了。
她现在十分不能理解,季干川如今已经不需要借着沈家的势了,为何还要捏着这婚事不肯放手。
白芍将东西交给旁边候着的婢女,又拿出了个帖子,递给了沈知鲤叹息道:“这是暄王殿下留下的帖子,后日便是花灯节,到时候外边也热闹的紧。”
沈知鲤接过帖子,打眼一瞧随手放到了一旁,心不在焉道:“去便去吧,你去回帖子吧。”
她怕是偷懒犯闲,不想出门,季干川也会来沈家在她旁边看着她。
这婚事绝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可是若是想要强行解决这婚事,好像就只剩下那一个法子了。
是沈知鲤最不想用的法子。
白芍看着小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到底是没说什么,应了是便叹息一声退下了。
***
大梁的花灯会是一年到头来最热闹的时候了,夜市灯如昼,灯火灿烂至极。各种杂耍的,傩舞的,摊贩们拿出毕生的手艺,卖着各色的东西吸引过路的行人。
季澂莲还记得上一世,在他们成婚的第三年冬,阿鲤被陷害至郯王妃小产。自己因为储君之位不稳顶不住父皇和其背后世家的压力,只好做出一副淡漠公正的姿态,将阿鲤禁足半年。
那年上元节,阿鲤连宫宴都没去成,却被孟澂莲拐出了宫看花灯。
那时候,他找不见人,心底恐惧恐慌。他一路从宫里找到了宫外,原想着阿鲤是不是去沈家看沈建安了,却不想在花灯会结束的时候,终于在街角瞧见了两人。
阿鲤醉得抱着孟澂莲的腰,哭得稀里糊涂。
季干川想,阿鲤大抵是被他伤到心了,才会和孟澂莲跑出来,他心里是不怪她的。
他想要带阿鲤回家,可是阿鲤只愿意让她的小莲花碰,抱着她的小莲花的腰不撒手。
自从季干川重生后,一直最想做的时候,就是带着阿鲤去看一次花灯会。
花灯节要等到十五,他一直等着。
等呐等呐,阿鲤的心却是不在他这里了。
但是花灯会还是要看的,如今沈建安在朝中一直被他的人打压着。季干川没有想上一世一样,直接叫人落得一个抄家的下场,那样阿鲤会恨死自己的。他只是打压着沈建安手里的权力,让其对自己低头。
今日正是十五,天儿有些冷,外面还飘着细细的雪。
朱诚看见殿下站在廊下望着外面飘落的细雪出神,赶紧进屋给给拿了件大氅过来,又拿了伞问:“殿下可要出去?”
季干川还正在想着事情,原本孟澂莲只是女子,上一世的种种还不能叫他恼怒到那样地步。但是如今的这场细雪,又叫他想起了那日的上元节。
那日,阿鲤弃了他,跑去和孟澂莲看了一整夜的花灯。
如今想来,他觉得胸口间又血气翻涌,叫他只想做些什么。一时间,也没听到旁边朱诚说话,还是朱诚在旁边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暂时缓和了神色。
“殿下,天气凉,若是要出去不如先披个大氅,免得一会冻着?”朱诚好言语劝道。
季干川眸色微暗,冷淡道:“不用,下去吧。”
上一世的事便算了,这一世孟澂莲现如今还在外面不曾回来,他一定要将上一世的事情改写。
这一次,他会好好陪着沈知鲤看花灯,她想如何闹都可以。再放肆,再跳脱都可以,他会在旁边一直陪着她。
天光还尚且大亮,季干川就已经开始期盼着天黑了。
而他还不知,沈知鲤这里却是正热闹了起来。
青筝从外面拿了一个信笺进来,将信交到了沈知鲤的手里,一边好奇道:“这信也不知是谁送来的,外边连个落款人也没有。”
沈知鲤脑中冒出个人影,赶紧将信笺接了过来,拆开来一看,却果然是莲花精的字迹。
只有一行笔墨遒之有力的字迹,申时,南巷别苑。
莲花精回来了!
沈知鲤顿时眸色一亮,将手里的信纸折好,又忍不住仔细瞧了瞧。
白芍见小姐这幅模样,顿时警惕了起来,道:“小姐,这是何人的信笺?”
沈知鲤当然不能告诉她,只是心情颇好,道:“是怀德,想邀我一道去花灯。”
听到是怀德,白芍不知为何更不放心了,道:“小姐今晚会赴暄王殿下的约吧?”
这当然肯定是不会去的,南巷别苑是她们之前置办的放酒酿的宅子,沈知鲤准备去找莲花精问问之前的事是怎么回事。
小炉子上还咕噜温着酒,沈知鲤盛着一壶酒倒了一杯,然后脑中忍不住想着乱七八糟的思绪。
莲花精这些日子去哪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来,还舍弃了孟家长女的身份。
为何不在街上相见,今夜难道不要看花灯吗?
想是这样想着,沈知鲤琢磨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个理由,孟澂莲现在怕是不便于出现在人前。南巷别苑背着闹市,寂静又无人打扰,正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但是,季干川那边倒是有些难办了,若是自己不出现,他怕是会到处找人,让他找到莲花精就不好了。
终于到了傍晚的时候,沈知鲤纠结了一番,赶着在申时之前就叫车夫备了马,往南巷别苑而去。
沈知鲤走之前,还不忘仔细叮嘱了白芍,若是季干川来了,只管告诉他,自己去找怀德了让他等一会自己便回来。
白芍倒是信了,主要是小姐表现的情真意切,也由不得她不信。
孟澂莲已然不在了,那除了怀德,应当也不会再有旁人来找小姐了。
***
沈知鲤这一遭走得特别顺利,一直走了老远了,她才叫马夫快点驾车跑起来,赶紧掐着点到了别苑。
别苑置办的大得很,什么东西都有。院墙边种着一大片槐树,树影在如水的月色下流淌。
马车停在庭院之中,沈知鲤便叫马夫自省去前院休息了,她带着青筝一路往后院走去。
天色一片漆黑,庭院之中连个灯也没有。沈知鲤古怪的想着,莲花精不会是在耍她吧?
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回来?
青筝手里还提着灯照着路,却是已经有些害怕了,拉着沈知鲤的袖子道:“小姐这么晚了,咱们来这做什么?怀德郡主在这边吗?”
她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些危险,然后就听见自家小姐格外坦然的说:“说怀德那是骗白芍和季干川的,我要不这样说,白芍能让我出来吗?”
青筝愣了一下:“啊?”
“是莲花精,她回来了!”沈知鲤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搓了搓,然后一边催促着道,“她许是现在还没到呢,咱们先去屋子里面把灯点上,把地龙烧起来。”
青筝被这话吓得六神无主,哭丧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小姐,孟、孟大小姐,不是早就不在了吗?怎么可能会来给您下帖子啊!”
难不成是鬼魂回来了?完了,她要不要赶紧去把马夫找来,让他去请两个道长驱驱鬼?
面前已经到了内院,小院院门紧闭。
沈知鲤倒是不怎么怕,毕竟这也算是自己家。她直接上前,将院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果然这边房间里是有灯的,温暖的灯火从窗户外透了出来,将原本森寒之气驱散了。
“看来不用咱们生火了。”
沈知鲤搓了搓手,她眼尖看见房间里有一道身影,被灯火拉得老长。
莲花精竟然早就到了诶!
“走吧!”
沈知鲤心情甚好,率先擡着步子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极了。
身后,青筝硬着头皮跟了上去,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
青筝擡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傻眼了。这不是孟大小姐身边的婢女吗,怎么是一个男子的打扮?
她刚想开口去唤自家小姐,结果猝不及防就被这道声音捂住了嘴,硬生生的带了出去。
青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