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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见殊不知道何知渺收到这条短信时,他有没有看出她的愤怒。
次日跟周慕出发前,她看了眼手机。
无论是被她不小心删掉的微信,还是短信,都没有何知渺的任何回复。
倒也识趣。
篮球馆里,周慕依依不饶地想从栾见殊嘴里套出一丢丢情报,均被栾见殊悉数挡回,并放言,如果她再问,之后几天就不陪她出来了。
周慕当场噤声,低声嘟囔着小气鬼。
结果被听到的栾见殊轻描淡写瞥了眼,她立刻擡手捂紧嘴巴,迟缓机械地转身面向正在腻腻歪歪的一对小情侣。
“……”
回家后没多久,外公终于打来了电话。
栾见殊正坐在餐桌旁吃西红柿,她嘴巴周围被汁水覆了半圈,红艳艳的,滑稽又漂亮。
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桌上,栾子墨的声音从里面徐徐传出:“明天,有个合作伙伴,要来家里谈工作。”
栾见殊抽出张纸一边抹一边生出疑问:“怎么不去公司?我一个人可招架不住。”
“我晚饭回,人大概过了中午之后过去。”
“懂了,我就是负责招待呗。”
挂电话后,栾见殊也没当回事,之前在家时偶尔也会碰上这种事,对她来说,这种局面无比好打发。
次日过了晌午没多久,佣人来通知,客户到了。
栾见殊今天化了淡妆,不浓不妖,姿态也放松,堪称张弛有度。
她站在前厅门口,远远瞧佣人身后跟着的男人矜贵英俊,长腿被西装裤修勒得形状姣好。
等到视线上移,看清来人的脸庞,栾见殊方才还轻松无比的情绪,登时化作一缕青烟,徐徐飘走了。
何知渺头发应该是精心打扮过的,比之前更加利落。
他平直唇线与挺立的脊背相映,衬得他整个人没了稚气,浑身散发成熟男人的强大气场。
栾见殊猜到他现在应该是去自家公司里面实习了。
果然,之前的小练习根本上不得台面。
还是实践出真知。
“栾小姐。”走近后,何知渺脸上满是公事公办的正经。
他朝栾见殊露出个得体微笑,说:“好久不见。”
栾见殊没搭腔,垂睫看了眼他手掌,伸手浅握着,回以浅笑。
周围人渐渐散了个干净,栾见殊转身,带何知渺往厅里走。
就这么默默走了一大段路。
“关于合照的事,让你困扰了,对不起。”
何知渺没坚持多长时间,还是出了声。
栾见殊依旧不想说话,侧头时的表情淡淡的,似乎没有精神,“怎么是你来?”
何知渺望了眼她红润脸颊,实话实说:“本来不是我,但同事临时有事,我就过来了。”
“奥。”栾见殊没有感情地敷衍了句,“听起来挺真的。”
“我没说假话。”何知渺重申了遍,“确实是这样。”
栾见殊正停在会客区跟家庭区的分界路口。
何知渺喘息都不敢用力,姿态终于没有那么紧绷,对上她慢慢转过来的视线。
“我没说你撒谎。”她徐徐转了身,道。
何知渺呼出口气,他早预料到再见面时,栾见殊如此生硬的态度了。便在心里提早做了一点准备。
可如今,似乎从她回应的一举一动中,猜出她铁了心地不原谅,何知渺想好的所有对策一下全都失效了一样。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栾见殊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下坠的嘴角,垂下的眉,以及恍若被大雨淋过的额前碎发。
心里莫名其妙就被触动一下。
她面上表现出来的很无所谓。
但心里,总归是生气的。
她觉得她应该对着这人一顿骂,但何知渺此时跟一条可怜兮兮的落汤小狗,没什么区别。
那神情中的悲伤,都要溢出来,直直甩她脸上了。
“你觉得。”收回思绪,栾见殊向对面走进一步,问,“我超级生气,是不是?”
“嗯。”何知渺轻轻点头,“你刚才说的每句话,都在验证这个事实。”
栾见殊怎么听都觉得他在暗示自己有点过分了。
她擡手,用手指夹起何知渺的一截领带,放慢了速度绕,直至向上顶到他的喉结。
何知渺睫毛浓密纤长,落在鼻梁上时像阖紧了眼帘,只向下露出微末求救的迷茫劲。
栾见殊冷不丁地就想逗他。
她想了想,从哪方面入手呢。
片刻后想到了,就拉了下他领带往自己这边靠一步,问:“有没有女生对你撒过娇?”
何知渺瞥到她细腻白皙的皮肤,缠缠绵绵地在一页黑色纸张上挥墨、泼洒,然后唰一声,潇洒撤笔。
他心中升腾的火,像被放大镜操作一般,小火苗变成了大火种,瞬间流窜、控制着他大脑神经。
“没有。”何知渺深深望向她,黑亮的瞳孔里,都是栾见殊精致冷艳的脸,“你是第一个。”
栾见殊一时没动作。
两秒后,她身体往后,靠上冰凉的木质栏杆。
上面雕刻的花纹有些咯手,她指尖就在沟壑里滑,擡着眼睫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你在说什么?谁撒娇了?”她笑着说。
就因为她这一点若有似无的笑,何知渺觉得气氛悄无声息地变好了些。
他悄悄松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短信,把前日晚上她发过来的后半句话逐字断开,眉梢稍扬,“你,讨、厌、死了。”
听着,栾见殊眉心直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