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起
在得知好兄弟终于要跟自己的女神线下会面时，远在老家的吴与恒在视频聊天里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路扬擡手把手机音量调小，何知渺则面无表情地直接退出了群聊。
吴与恒在屏幕那头百思不得其解，眉毛几乎拧成搞笑的八字，震惊道：“不是，老何，我女神之前约你多少次你都没反应，这次是怎么了？生了锈的铁树主动开花了？”
路扬坐在椅子上戳了戳何知渺肩膀，扬扬下巴，也是一副求知欲爆棚的表情。
何知渺淡然如常地翻开书本下一页，然后打开手机，盯着不断流逝的时间，严肃，却缓慢地说。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他跟赵蕴然约在学校食堂，虽然还是暑假，但已临近开学，不少学生进进出出，并在看到他们相对而坐时频繁投来视线。
赵蕴然今天化了一个特别精致的粉红甜妹妆，眼角甚至叠了一层细碎亮片。
她也对何知渺突如其来的邀约感到诧异，但她不是扭捏的性子，当即直起腰，准备开口。
“没什么事情。”
何知渺把被她推到一边的水往她面前客气地拥了下，身体非常有距离感地尽量和她拉开，又仍有礼貌，感谢着：“上次我不想拍招生的宣传片，幸亏你在一边帮我说话，要不然，我免不了挨教导主任一顿骂。”
“不，这事应该我给你道歉。”
赵蕴然虽然身材娇小，但因为从小唱美声，嗓音清亮，整个人都透着股精气神。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声音悄然低了几个度，“我姑姑就那样，性子急了点儿，要不是想撮合我和你……”
说到这，她擡起头看了对面一眼，脸色悄无声息地漫上一层红，补充：“总之你千万别把这事放心上。”
何知渺笑了一下，望过去的眼神毫不躲避，反而坦荡到令人忐忑。
坐了这么一会儿，赵蕴然也不知道他要找她说什么，就紧张地重重抿了下唇，叫了他名字一声。
何知渺应，低下头看屏幕，于是便猝不及防地，又在意料之中地，猛然被抓去所有注意。
他视线迷恋地在主界面的脸庞上留恋，心里的蜜要失控地流出来，延至弯动的唇角。
“赵蕴然。”
一听两人要正式开始谈话了，赵蕴然非常认真地点头，
何知渺出口的声音如往常淡然，他擡起眼，目光疏离、很凉，说：“我不喜欢你。”
恍若从虚构的梦境中被迫脱离，赵蕴然张了张嘴。
“但是，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何知渺一脸平常地看着她，道。
赵蕴然眨着眼，机械地出声：“你说。”
“你是从哪些方面上，觉得自己……”何知渺疑问地歪着头，“喜欢我。”
“……”
虽然被直白地拒绝，但赵蕴然还是整理了一下情绪，闭了闭眼，大大方方露出个笑，道。
“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人群中，我总是会习惯去找你的身影。睡觉之前，想起你会开心，也会期盼见到明天的你，觉得世界都是闪亮的。然后还有……”
何知渺忽然回忆起之前去昭美打篮球赛时，明明栾见殊在餐厅里确切地表达出不会去观赛的意向，可比赛开始前，他仍旧隔上两分钟就去看一眼场外。
就连那时还不知道情况的路扬也察觉到了异常，开玩笑说他一定在等女生。
他在等她吗？
其实只是想看见她罢了。
远远一眼也好。
栾见殊也不习惯给别人好脸色，她的笑总是收着的、客气的，仿佛只是皮笑肉不笑。
但就算这样，想起昨天在帐篷里她隐隐表现出一点儿的狡黠笑意，即使猜到她想听“姐姐”只是想解个闷，可他仍然甘之如饴地赶着去上钩。
只要她真正开心就行。
赵蕴然还在对面没了章法一样想起什么说什么，可何知渺的笑根本收不住。
耳朵里听到的每一句话，他都在往栾见殊身上确认。
心口涌动的水源将闸口冲破，何知渺喘息着，想起她生气时的恼怒，想起她皱着眉头的可爱模样，想起她大方表达自我欲/望的直白坦然，想起她将小心思写在脸上、期待看到他无措反应的坏。
所有所有，一点一滴，像无尽的涛浪不计后果地掀起、覆盖，袭来。
栾见殊在他这里，是心跳疯狂膨胀结下的果实。
她可以让他心神不宁，可以让他心绪荡漾，可以让他感受到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也可以，勾出他内心隐秘的、露/骨的，最本能的原始情/欲。
他想给她。
身体还是内心。
无论什么。
只给她。
“谢谢。”
没顾得上遵循不可打断别人说话的基本礼貌，何知渺起身，准备迎入甜蜜的空气中。
但抓起背包时，像记起什么，他身体稍顿，回头看上对面女生的眼。
奥，栾见殊那天的眼尾亮片是更薄的一层。
但是现在想来，为什么那天他觉得，她那么闪。
比星空还要美。
原来……
何知渺控制不住地眼睛发亮，他向赵蕴然感激地点了下头。
原来，他对栾见殊的感觉。
不知在哪一刻。
早随风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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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时，矮几上的空酒瓶因栾见殊身形不稳被带动着哗啦啦滚到地上。
她打了个嗝，喉口都是反上来的浓重酒气。
再一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了。
栾见殊边往餐桌走，边无力地甩动脑袋。
等终于安安稳稳地坐下，她单手扶着发红发热的额头，垂睫盯着一进门就忘了拆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