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小姑娘
栾见殊自己也没想到，就在刚刚，她居然把一直难以言明的想法，向邱浓提出来了。
她一定是疯了。
大疯特疯。
坐在地毯里，双手摁了会儿乱作一团的脑袋，栾见殊心脏噗噗直跳的同时，心绪却如同平静的湖面。
原本跨出第一步没有那么难。
所有的所有。
只是她给自己设置的障碍。
只是给精彩生活涂添的一番烦恼。
缠绕了四五年的结被她亲手打开，栾见殊只觉得手在轻微地颤，声带变得难以控制。
她瞥到抽屉下放着的两本书，翻开扉页，再看了一遍那上面的显眼问句。
嗯。
她不后悔。
她眼下觉得。
对于未来。
她没有一点儿后悔。
-
在收到邱浓传递过来的消息后，何知渺没在原地多停留。
他回宿舍开始整理资料，并亲眼看着学校论坛上，关于栾见殊的一条条帖子接连被删除。
虽然不知栾见殊怎么突然开了窍，但既然以后她要出现在大众眼前，那么他就会帮她扫清所有障碍，杜绝任何对她不好的舆论出现。
他会护着她，让她顺顺利利到达梦想之巅。
何知渺打从内心地感到高兴。
他滑开手机，依次点动栾见殊的头像、朋友圈，很想采访她这一刻的想法。
可又怕如此贸然地打过去，当事人可能还在纠结，还在崩溃。
还需要时间调整。
所以，待会吧。
何知渺笑了下。
再给他勇敢的小姑娘。
一点点时间吧。
电话接通时，栾见殊听到罗珈一用浓重鼻音“喂”过一声，当即理智回笼，感觉自己这样做太不厚道了，连忙说完几句要挂。
“别啊。”罗珈一大概从困顿中回了点神，栾见殊能听出她从被子里起身发出的声响。
“你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一定是要紧事。”
“要紧事……”栾见殊咂摸了会儿，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也算不上吧。”
“Nonono。”罗珈一道，“关于我家小魁的事，都是要紧事，说吧。”
她打了个哈欠，“我听着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外面艳阳高照着，栾见殊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准备从事演员这一职业了。”
“奥。”
虽然没力气地转了个身，可罗珈一脑子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混沌着呢。
“嗯。”
顿了顿，栾见殊刚要说话，骤而被她一下传来的声响震得连忙把手机拿开。
“什么！”罗珈一急得在另一边嚷嚷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停，你先静下来。”
栾见殊将手机摁开扩音放到桌上。
“我静不下来！”
罗珈一狂喊。
“……”
这人，怎么比她还激动。
“那我不说了。”栾见殊淡淡出声。
“你说。”罗珈一立刻安静了。
栾见殊不免好笑，罗珈一尽量保持平稳声线，央求着：“快说快说。”
“我说。”栾见殊深呼吸，而后道，“我决定，要朝着梦想迈出第一步了。”
周遭陷入长久沉默。
须臾后，栾见殊靠近听筒，仔仔细细地竖起耳朵，竟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点抽泣。
“珈一。”她问，“你哭了？”
“为你高兴的。”罗珈一近乎咬牙切齿地回，“不是，今天也不是国内的愚人节吧，栾见殊，你不至于给我玩这么一出恶作剧吧。”
听着她忍住心中波动飞速道出的话语，栾见殊的泪腺也像被感染一般，不可抑制地开始泛起波浪。
她摇了摇头，正经道：“九月份了。但是明年愚人节，如果你想，我就给你现场造一个。”
罗珈一简直要被她一本正经的搞笑弄得抓狂。
“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待会儿我就给你拍个照，让你看看我为你流了多少眼泪。”
栾见殊眼圈与鼻尖已经红成一片了，她随便抹了把将要沿着眼角坠落下的泪珠，轻蹙了下眉头，仍旧有点不安地轻声问她。
“你觉得，这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会的。”顿了两秒，罗珈一给予了她肯定答复，“小魁，不要纠结它正不正确，你不是那么瞻前顾后的人，尽管去做就是了。”
栾见殊垂下睫毛，轻轻抽了下鼻子，点头，“你说得对。”
“情绪好点了吗？”罗珈一问。
栾见殊身体往后靠，回答她：“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
“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罗珈一沉默了两秒，才犹豫地“嗯”了一会儿，栾见殊却是没耐心了，直白问她：“你说不说。”
“说，你不要着急嘛。”罗珈一声音柔和下来，“你怎么突然想通了？这几年，我一直在你身边旁敲侧击，也没看你心里有一点儿松动啊。”
是啊。
栾见殊抿了抿唇。
“就……突然，感觉要去尝试尝试。”
她双手抱着膝盖，蓦然想起丁遥迎难而上的坚定目光，想起何知渺半垂下眼时，那身上满是少年气的畅快。
跟字字敲打在神经上的只言片语。
便脱口问出道——
“我不要日复一日的枯燥，我要精彩刺激的人生。”
话音落，栾见殊直觉心里一下不能再静了。
罗珈一赞赏钦佩的低笑在耳边环绕，“小魁，你现在真的很不一样，这话，不是以前的你，能说出来的。”
“别这么夸张。”栾见殊傲娇地“哼哼”两声，“我以前那么颓废的吗？”
“不是，之前你太求稳了，活得像个机器人。”罗珈一在电话里松了口气，紧接问，“怎么？我上次离开之后，发生什么事了？都把你改变了。”
栾见殊摩擦着水杯的指尖停顿一下。
什么事儿？
她回想着，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吧。
罗珈一却从这呼吸都停滞的几秒里悄悄嗅出一点儿不对劲，语调登时不稳起来。
“不是吧，何知渺真追到你了？”
“没有。”
栾见殊没有任何犹豫地立刻反驳了句。
可说完，她当即皱起了眉。
为什么。
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她心脏在往下沉呢。
像感到遗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