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附近有几家小饭馆,陈飞扬来回走了两圈,没见到门上有贴招工信息。他又不甘心,硬着头皮挨家去问,只不过哪怕他说的再真诚,大家也认为他是闹着玩,然后半开玩笑地把他打发走。
“不是咱不要你,是实在担不起这个风险。”一家饺子馆的老板说道,“你说这大年底的要是整出啥事,咱还过年不?”
陈飞扬急切道:“如果有人问,我就说是您家的亲戚。”
老板乐道:“弟弟,雇童工的十个里有九个都是这套词儿,执法的也不是傻子,人要想整我呢,正好拿你开刀。咱从你身上没榨几个子儿不说,还得添钱给人发红包。”
老板打量着他:“是和家里赌气了吧?回去跟你爹妈好好道个歉,没啥过不去的。”
陈飞扬看着墙壁上油腻腻的污渍,难过地想:就算想赌气也没机会了。
出了饭馆,他迷茫地环顾着这条熟悉的不能再熟的街道。他生在这长在这,这里就是他的全世界,而他现在好像被世界抛弃了。
这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令他顿生恨意:恨所有敷衍他的餐馆老板,继而是弃他而去的父母,面目可憎的周扒皮……恨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囊括其中。
他几近恶毒地想:活该,谁让你没投个好胎。
陈飞扬盯着一个双手被父母牵着、边走边“荡秋千”的小孩儿出神,半晌才垂着头向家走去。
周六这天也是小年,一进楼就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剁馅儿声。陈飞扬对过年过节已经没有任何期盼,甚至厌恶这些阖家团圆的日子。
他慢吞吞地上了楼,看见叶云枫在他家门口来回晃悠。
叶云枫问:“上哪儿去了?”
陈飞扬反问:“你在这干吗?”
叶云枫一脸欲盖弥彰的表情:“没什么,想上你击……你那看会儿电视,嘿嘿。”
陈飞扬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在你家看?”这几天叶云枫特别反常,净说一些奇怪的话,陈飞扬感觉他有事瞒着自己,但问他他又说没有。
叶云枫支支吾吾道:“偶、偶尔也换换环境。”
陈飞扬心烦意乱,这会儿也没心情刨根问底。开了门,他突然回身问:“我家刚死了人,你不嫌晦气么?”
叶云枫愣了愣,意识到陈飞扬什么意思后说:“当然不啊,我要是嫌弃就不会来找你了。你怎么了?”
陈飞扬沮丧的情绪稍减,说了句没事就进屋了。
陈建民多少算是熟人,叶云枫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而且他现在激动地憋着秘密,也管不上这些了。
刚才他爸妈以商量事为由把他打发了出来,叶云枫心领神会,肯定是领养的事。
叶平去市场买肉,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从一家饭馆出来后又进另一家的陈飞扬,叶平在马路对面喊了他两声他也没听见。
见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叶平便去打听了一下。
“这孩子还是见外,不好意思和你说缺钱。”叶平包着饺子道,“他现在又难过,又没安全感,还容易胡思乱想,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就和他说了吧。”
陈慧兰考虑了很多要注意的问题,但总归第一次,还是有地方疏忽了。她擦了擦手上的面往外走:“我去找他谈谈。”
“你别着急!”叶平拦道,“他自尊心这么强,你一说不是让他更难受吗?这事咱就假装不知道。”
陈慧兰拍了下脑门:“哎,傻了!”
叶平失笑道:“你也不是第一次当家长,怎么六神无主的?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来吧,大不了就和以前一样。”
陈慧兰点点头,她喜欢这孩子是真的,但真正把他纳为家庭成员并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总要做些准备。之前她慎之又慎,多少有些畏手畏脚,这回终于下定了决心。
吃晚饭的时候陈慧兰又在心里反复措辞,试图找个不伤他自尊心的切入点,然后循序渐进地问问他。
等陈飞扬吃完饭,陈慧兰也放下筷子。她微微坐直了身子:“扬扬,和你商量件事。”
叶云枫迫不及待地对陈飞扬说:“我爸妈想收养你,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陈慧兰和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