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在这时，何知渺身体重心向右。
随后，他擡起左手晃了晃，嘴里嘶出口气，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是被一本薄薄的相册压倒了，健壮的手臂霎时脆弱起来。
“嗯，这张好像更有趣。”他垂着睫毛，看着另一张笑出了声。
栾见殊瞧他扬起的眉眼，和夸张的面部肌肉，清亮的眸子里都是你好装哦的无声吐槽。
但这本相册她确实很长时间不看了。
前几年，刚刚觉得成为大人的那几年，栾见殊每当瞥见这本丢人现眼的相册，就要把它更往里面放一点。
久而久之，她似乎都忘了还有一本特夸张的黑历史在。
所以，她对下一页是哪张照片的好奇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弱。
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糗照更开心的了。
栾见殊觉得她铁定有点自虐的倾向在。
眼见何知渺表情愈发真真切切地绷不住，栾见殊那点正在纠结的心思被斩得连根拔起。
她垂眸看了一眼两人越发扩大的距离，心想这是个不断变深的陷阱，对面的人就等着她跳呢。
要跳吗？
跳。
栾见殊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点头。
“我也要看。”她说。
何知渺自然不肯放回来，栾见殊深吸一口气，擡起屁股，再慢慢放下，然后伸手去碰。
何知渺身长臂长，即使他没刻意往一边拿，栾见殊也摸不到。
她咬牙，偏不遂他的愿，直接站起身，握住相册另一边，用力往回扯。
“栾见殊，你确定你要这样吗？”何知渺一下擡起眼看她。
“为什么不确定呢？小何总。”栾见殊无所在意地回望着他。
她眼中的直白和丝毫不减的锐气一股脑地全部映入眼帘，昳丽的眼尾也上扬，何知渺盯着，更加确认当时荒谬念头被勾起，是因为她威力太强的挑衅，与看到她证件照时生出的强烈欲/望。
最原始，最渴望的，他对她的征服欲。
是了，所有难以言明的东西都像找到了答案。
他想自己跟其他男人没什么不一样。
碰上如此带劲的女生，他也想看到她露出一点点脆弱表情。
而且，只因为他。
“我现在用了十足的力。”何知渺说。
栾见殊手劲在女生当中也不算小了，从对面人的表情中能看出来。
她低笑，反问的语句无比轻松，甚至有点讥讽，“所以呢？这么认定我争不过你？”
何知渺眼睛一眨不眨，向上盯着。
气氛陷入胶着。
谁也不肯让步。
目光从那些鬼画符般的涂鸦上缓缓收回，栾见殊瞥见何知渺手背青筋隐约显露，风雨欲来的气味很浓。
两人现在姿势像对弈着的黑白棋一样，一方站，一方坐。
一方照于光明，一方隐入黑暗。
何知渺眯了下眼，脑海里情不自禁开始幻想，如果他遵从心中忽然凝聚的想法，在下一秒一下松开相册，栾见殊会怎么样。
大概会向后踉跄两步，再着急地稳住身形。
可她脸上应该会出现狼狈不堪的表情。
他不要她这样。
她这么高傲，怎么能失去对节奏的掌控。
那假如，他迅速再将她拉回呢？
算了，她漂亮的脸上极有可能会出现方才，她对自己怀抱的万分吃惊和片刻皱眉。
不好，都不好。
于是他低下眼，悄悄地吐出口气，再擡头，对上她垂怜而来的瞳孔，声音都沉下去了。
“好，你收力，让你看就是，别摔了。”
栾见殊得意地扯动嘴角，眉眼弥漫起胜利的弧度。
她松开手，又坐回沙发里，手肘撑在膝盖上，偏头去看相册。
之后，何知渺翻动时，不时跟她视线碰上。
这时候，栾见殊通常会沉浸在被强制勾起的童年记忆里，眼睛像明月笑弯了腰，温温柔柔的，流露出漂亮、美丽，太引人停留的勾引。
栾见殊发现何知渺表情彻底不对时，是在相册的倒数第二张。
翻阅过的照片一股脑地压在她纤细白嫩的手指上，压的时间久了，她指腹似乎被一股大力描绘出形状，像遭受了惨无人寰的压迫、势力，只静静盯着，就让人怜惜，眼睛似被刺痛。
她注意到何知渺愣愣凝望着她的手心，低垂的睫像雨伞，遮掩着，抑制着，亟待一下扔掉，仰头迎接瓢泼大雨。
栾见殊心里莫名生出点恐惧，她登时让手掌动起来，挣扎着，要收回来。
但何知渺一把压住她掌心。宽大的手指紧紧覆盖在她上方，然后用另只手合上相册，将之放到一边。
而后捏着她的手指拎起来。
栾见殊回忆起音乐喷泉前他为她吹去疼痛的时候，那动作与现在相似，所以她没太在意，颤了下睫。
然而下一秒，她嘴里忽然倒吸口气。
她感受到手指被温热占据住，有了丝疼痛。
而擡起眼，何知渺正张着嘴，尖利的齿露着——
他刚刚。
莫名其妙地咬了一口她指尖。